而且,吴才人并不仅仅是懂得认字,应该还曾读过不少书。
就说吴才人拿来教她认字写字的那几卷庄子,并不是刻本,也不是吴才人从哪儿誊抄来的,而是吴才人自己默出来的。
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
除此以外,吴才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待人接物间所表现出的良好教养,应该不会输给宫里任何一位出身显赫的娘娘。
在云栖看来,吴才人即便不是大家闺秀的出身,至少也是个小家碧玉。
恐怕是因家中逢难,走投无路,才会入宫做了宫女。
应该是这样的。
怕哪句话问错了,会惹得吴才人伤心,云栖从来也没问过吴才人家里的事。
今日吴才人竟主动跟她提起收到家书的事,云栖心里挺意外的。
许久没有收到家里的消息,如今好不容易收到一封家书,该高兴才对,可云栖却觉得吴才人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难道才人家里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就在云栖犹豫该不该问的时候,吴才人径自说道:“家书里说,家里一切都好,爹爹和娘亲都身体康健,兄长的差事也当得不错,颇得上头重用。嫂子前年才给兄长生了个女儿,去年年底又给兄长添了个儿子,如今又有了身孕。家书里还说,小弟读书刻苦,也很有出息,如今已经考中了秀才,亲事也在年初的时候定下了,婚期就定在明年春天。还有小妹,小妹她年底就要出嫁了,比她小哥还要早些成家呢。”
说这些话时,吴才人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眼中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暖意。
显然,吴才人心里是很牵挂,也很爱惜自己的家人的。
但吴才人脸上的笑和眼中的暖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迅速隐去。
眼底渐渐泛起一层浓到化不开的忧虑。
家中父母安康,还尽是添丁添喜的好事,庆幸欢喜还来不及,可吴才人却才人兴许只是想家了吧,云栖想。
想家的滋味可不好受。
但有家可想,有亲人可思,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像她这样无家可归,也无亲人可想的人,可是羡慕的很。
“才人可要回一封家书?”云栖问,“这眼前正好有笔墨,奴婢替才人铺纸研墨可好?”
“不必。”吴才人眸色微沉,幽幽道,“即便写了,他们也收不到。”
从宫外送进来的家书,才人都能收到。
打宫内送出去的家书,才人的家里人根本就没道理收不到呀。
云栖不解,却不等她把这事琢磨明白,吴才人就起了身。
“时辰不早,你也该歇下了。你记着,帮人是好事,却也别太累着自己。”
云栖点头,“奴婢明白。”
吴才人看了眼桌上的笔墨和宣纸,“这些纸墨你先用着,不够再去我那儿拿。”
“哪好总是白用才人的东西。”云栖连忙说,“这些纸和墨就从奴婢的月例银子里扣吧。”
“这么一点儿东西,也要跟我算的那么清楚?你是存心与我生分。”
“您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最懂事。”吴才人看着云栖,满眼怜爱,“我之前说过,这是贺礼,你就踏踏实实的拿着用吧。”
吴才人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云栖还能说什么,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赵姑姑端着刚煎好的药进屋时,云栖正坐在桌前裁纸。
“快趁热把药喝了。”
云栖身子一震,惊得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姑姑何时进来的?”
赵姑姑把手上的药碗往桌上稳稳一放,“我推门进来,嗞嗞喇喇那么响的动静,你都没听见?”
云栖点头,“我走神了。”
“还说呢。”赵姑姑一把抽走云栖手中的裁纸刀,“干这种活时也敢走神,就不怕割破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