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终究晚了一步。

    夜阑到隐园时，正好看到已经烧塌了的梁柱轰然倒塌，连片的屋宇都坍成废墟，尘土混着浓烟一起，往云霄窜去。

    夜阑站在隐园的废墟之上，渊渟岳峙的身形不由一晃，眼前不知道怎得，便浮现出了沈沉雪的笑靥。

    女孩儿长着一张清媚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往上飞去，灵动狡黠的叫人心颤。

    方才翡雨说，沈沉雪喜欢自己。

    夜阑其实早就觉察出来了。每次她看到自己，都像是得到了满足的孩子，连眼睛里都带着欢喜。

    夜阑的心被双手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他凭着自己的记忆往废墟中心走去，看着那张自己同她缠绵过的雕花拔步床已经变成一堆木灰，唯有床头挂着的玄铁锁链依旧泛着金属色的光，他不顾滚烫的灰烬，躺在地上，将脸贴在那团灰上。

    这团灰烬是不是她的身子？

    她当时可有挣扎过？

    他仿佛站在那场大火之中，看着女孩剧烈的扭动着身体，想要从玄铁锁链中逃开，却无法撼动铁锁分毫，只能绝望的看着火舌一寸一寸的添上自己的身体……

    她，她可曾恨自己？

    夜阑心里也烧过了一场燎原大火，将所有的东西都烧成了灰烬，良久，他睁开眼，一片荒凉。

    这时夜阑才记起，她已经很久没同自己说过话了。

    只记得最后一次同她说话，她眼中全是哀戚，只是一遍遍的对自己说“你想替我报仇，便杀了我罢。”

    夜阑突然便懂了这话的意思。

    她以为是自己对药王谷动的手，却又不愿意叫自己去死，逃脱不了对药王谷众人的愧疚，所以才叫自己杀了她，由她替自己去赔罪。

    夜阑真气一阵激荡，又是一口鲜血落在废墟之上。

    他想，一个人心里得有多少爱与绝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又想，是他亲手杀了她。用他的绝情杀死了她-

    隐园的大火牵连了一众人。

    从隐园逃脱的下人，放火的奴役，和杀手楼勾勾搭搭背主的侍卫……

    但凡查出来的，便只有一个下场。夜阑像是从修罗场回来的罗刹，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

    翡雨更是被他扔进了水牢，叫人日夜折磨，却又偏偏给她留了一口气，叫她活着，求死不能。

    整个千江楼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地牢里的尸首堆积，都来不及处理。

    夜阑叫人重建了隐园，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草都同原来的隐园别无二致。

    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住进屋中，而是睡在屋外的长廊里。

    无论寒暑，都是如此。

    有下人曾看见他倚着屋门说话，“娇娇，你就叫我进去吧，我下次再不惹你生气了。”

    语气宠溺，像是屋里住着她心尖上的人，因为两人拌嘴闹别扭了，才将他赶出来打地铺。

    听到这些话的人不由得打个冷战。

    这屋子里除了那堆面目模糊的死灰，哪里还有别人？

    再不可能有那张笑颜，出现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