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梨云的湖畔,澄澈的湖水荡开层层涟漪。
石子连弹起又落下,终于沉入了湖底。
“皇宫的人就了不起?害我阿姐三天两夜不眠不休!”我狠狠掷出小石头,满腔埋怨也只得对这清水发泄。
只因为明妃绣一件衣裳,阿姐的手被丝线缠得尽是血。
“公子,公子你在这作甚?小姐叫你去城外施粥不是?”苏伯佝偻着身子,走去路来白胡子左晃右晃分外逗趣。
平素我会笑话他像个老山羊,今日没了打趣心思,应了声随着仆人出城。
近年来江浙一带连年洪涝,难民无数,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乞儿。
城外就更多了,公孙家搭起的粥棚外一个个横七竖八的坐躺,爆晒在烈日下只等一口薄粥果腹。
“施粥了,施粥了。”
随着仆人吆喝,一个个立马有了精神头像饿死鬼一样扑来。
我隐隐明白为何阿姐不辞辛劳的维持着公孙绣坊,若不是阿姐,我大抵与这些苦命人没什么两样。
“没有了,明日赶早。”
一车粥桶空空如也,粥棚前乌泱泱一片还有半数人没讨着一粒米吃。
他们恹恹离去,瘦骨嶙峋衣衫褴褛。
我并非菩萨心肠,可一想明妃为了绣件衣裳派人跋山涉水来赐百两银子,却不叫百姓一顿饱餐,心里的火气淤积。
“苏伯,再蒸些馒头,今天每人一个。”
我话音方落,一双双凹陷的眼粲然明亮起来。
苏伯‘唉’了声,正吩咐下人,丫鬟莽撞跑来险些撞倒了盛粥的木桶。
“不好了,公子不好了!小姐被人抓走了!”
我心神一紧,忙问道:“被谁抓走了?”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被被宫里的人抓走了那宫娥说小姐并蹄莲上绣凤羽存存心挖苦明妃娘娘。”
“岂有此理!给绣了还嫌弃,天理何在!”
我丢下铁勺翻身上马疾驰而归,阿姐果真不在家中,她闺房桌台上还盘亘着丝线和残留的斑驳血迹。
“我找他们算账去!”
彼时血气方刚的我,执剑在手恨不得宰了那些仗势欺人的狗杂种。
“公子不可!”苏伯门前拦住我,唉声唉气道:“哎,小姐被带入宫中问罪,你我一介草民哪能进得了宫?再说,公子如此鲁莽,怕是救不了小姐反倒坏了事!”
“那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我怒吼着,唾沫星子溅了苏伯一脸。
苏伯须发皆白,恍然间老态龙钟,“能怎么办,只能等了。”
“等,等到何时!你要我怎么等!”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到阿姐身侧,手刃那些昧了良心的宫人将阿姐带回来。
“公子啊!你别添乱就成,老奴派人打探打探去,总是有办法的。”
苏伯磨破嘴我才听劝留在家中,可这一等竟是噩耗。
半月过去,没了阿姐的家总是觉得少了什么。绣坊闭门谢客,家中下人听闻阿姐被抓闻风丧胆,接二连三请辞。
苏伯自是不放人,训责道:“小姐尚在,你们一个个不怕寒了小姐的心,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是谁供你们吃穿不愁!”
奴仆怨声载道,私下里偷跑了好些。
“罢了罢了,要走的都走,眼不见为净!”我放出这话的当日,偌大公孙府便只剩下我与苏伯二人。
我也并非是看他们烦心,只是不愿阿姐再以女红谋生。
树大招风,要是我与阿姐是小井黎民,怎会淌这趟浑水?
“公子,小姐有消息了。”
夜里苏伯来我房中,掌着灯,脸上的褶皱在微光里形如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