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难有缘深,莫问归处
白韵又成了菩提轩紫阳姑娘的使唤丫头。因为她的丫头碧心被上次看中白韵的林公子赎走了。
白韵竟然觉得庆幸。他曾经多次纠缠自己。
说什么,一见钟情,非白韵不要,到底是信口开河。
白韵在这里,没受什么罪。紫阳姑娘的性子一向高傲,目下无尘。却绝对没有什么下作折磨人的手段。
她自诩为潇湘公子,只接那些进京游玩的文人墨客。
平常公子想见她一面都难。她歌舞双绝,是和丽筝平分秋色的。
在这里,每个姑娘对外都不用正名,名后带一个娘字。丽筝是丽娘,紫阳是紫娘,碧宛是宛娘,镜音是音娘。
白韵便是韵娘。
那一天,紫阳的常客,带来了一个白韵从未见过的少年公子。
白韵怔怔看了半天,脑海里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中元节花灯上的诗签。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慌忙收起心神,去奉茶。当给那位公子递上时,他唇角对白韵微微一笑。
白韵也报之以微笑。才发现那公子双眼无神,原来是位盲人。
不禁心中为之疼惜,可惜了一个翩翩美公子。
就在这一分神间,茶斟满了,流溢出来。
俗话说,酒满敬人,茶满欺人。白韵没有敢去看紫阳的面色。
那位常客也没有为难她,笑笑,调侃道:“莫不是看我这几日没有来看你家姑娘,这样惩罚我吗?”
白韵讪讪地笑了笑,退在一边。
“韵娘,你先下去吧。”紫阳声音不高,但音如碎冰,字字含怒。
白韵打开珠帘,退了出去。
是夜。
一灯如花,月色倾城。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白韵站在桃树下,朵朵粉色,含苞欲放。
抚摸着手上的烫印,也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想着席后的那一顿喝斥。
这些年的辛酸都到心头,泪水夺眶,看着月色,嘴角却也是笑着的。
人不由己,泪也不由己。
“打扰了。”
白韵一怔,回头竟然是他——那位盲眼公子。
白韵知道他看不见,也不急于擦泪,将声调放稳:“公子可是迷路了,这是后院,是我们奴婢居住的地方。”
“我刚才在走廊上,听到有人在哭。”
“这里风大,是公子听错了吧。”
“不会,刚才是你在哭吗?”他轻笑,似乎知道白韵的不解。“我因为眼盲,所以听力格外好些。”
“刚才风大,沙子迷了眼,现在已经好了。”多么拙劣的谎言,但,就是在拙劣的谎言,也比撕破那层窗户纸要好。
“这是的,这世间本就是万丈红尘,风沙太多,容易让人吹红了眼睛,是在下冒昧了。”
公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白韵。
白韵未敢接。
“你放心,这是上好的烫伤药,用后,也不会留下疤痕。”
白韵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一个盲人。
“我说过了,我耳力比较好,在你斟茶时,我听到了你咬牙的声音,虽然,很轻,很细,但我也听到了。”
缓缓伸出手,接过来,他的手很凉,指甲却洁如白釉。
“谢谢。”白韵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他莞尔一笑,满足而欣慰,然后转身,离去。
白韵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重重灯影中。
白瓶上还有余温。
白韵的心,却仿佛一线不见日光的谷间,有了一道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