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儿子女儿,我们没有带上侍卫,但常瑄硬要跟,为安全考虑,阿朔同意了。
常瑄的女儿成了我们家媳妇,他的儿子也和融溥建立“阿朔常瑄式”交情,下一代再不用我们老一辈操心。
坐在大车子里,手提着阿朔替我收藏多年的背包,我的心笃笃实实。
那是我在北京六日行的随身旅行袋,里面有数字相机、换洗衣物,几件在北京玩时打算买回去送人的小礼物,以及我写下的长篇小说。
带着它,是阿朔的主意,他怕别人翻了包包或小说,泄露我的身份。只是我不像他那样谨慎,都五十几岁的老太婆了,谁能对我怎样?
不过,似乎也是,好像所有来过古代的人,都不能把未来事迹泄露出去,大概怕会改变历史什么之类的。
可真要担心那个还得了?当皇后这几年,我不知道把多少未来的政治概念传授给阿朔和儿子们,真要说窜改历史,都不知道改过几百遍了。
“常瑄,你跟我们出来,家里怎么办?”坐在车里,我没话找话说。
“常毅会把家里照料妥当。”
常毅是常瑄的大儿子、融溥的死党,自从常瑄的妻子去年过世后,就由他负责处理家里大小事务。
唉,夫妻夫妻,哪对夫妻能真正白首到老?往往是一人先行,一人被留下,先行的满腔遗憾,被留下的满腹寂寞,都不好过。
握住阿朔的手,我很高兴,即便那些年风风雨雨,我们终是牵着手一路走来。
不知不觉间,我哼起“家后”这首歌。
是台语歌词,阿朔和常瑄都听不懂,唯一听得出来的是──我的歌声数十年如一日的……烂。不,是烂得更严重了,如果破锣嗓子可以登上纪录,那么我的名字一定会出在金氏纪录里。
阿朔浅笑道:“你在唱哪一国语言?”
“那是我家乡的话。”我略略翻译给他听。“最后几句是,如果最后那天来到,我会让你先走,因为我舍不得让你为我眼泪流。”
阿朔未答,我听见常瑄轻轻叹息。这种深刻,他是懂的吧?
他与妻子的婚姻虽是家里做主,夫妻两人却也是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平平顺顺几十年,感情在光阴里酦酵,酝造出醉人美酿。
阿朔拍拍常瑄的肩膀,两人没对答,却都了解了彼此的心意,那是男人间的情谊。
“阿朔,我让你流过很多次眼泪对不?”
我扳扳手指头计数,服毒一次、战后毒发一次、被皇帝软禁赐死一次、难产一次,这些波波折折让我的英雄折下腰。
他没说话,却轻轻地把我拥入怀里。
“下一次,生命最终那日来临,我答应让你先走,让我来为你流泪心伤。”我圈住他的腰际。
“不,我是男人。”他拉起我的手贴在他胸前。
短短的句子,却蕴藏了浓浓的情意,他待我的心,从未更变。
我猛地想起,很久以前,他对我说过的话──
“我的世界和你们的不一样。我们的生活步调很慢,变化很慢,进步很慢,我们的圣贤说一句话会传上千百年,一套规矩也会用上千百年。因为慢,所以我们的心也改变得慢……或许有一天它真的会忘记如何爱章幼沂,但那一天会来得很慢,一百年、一千年,我确定,在它腐烂之前,它还没改变成你害怕的那个样子。”
那时,他也是像这样,拉着我的手贴上他的心。
我笑了,开心得像个十八岁大姑娘。“我们去哪里?”
“你拿主意。”
“去京城大街,好不?”
京城这地方,到现在我都还没认真逛过一回。
初来乍到时,便让苹儿拉回章家,之后,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