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百个缺点,也无法阻止自己对他的歉意。
他无法像父皇一样,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夫君,你再坚持一下好吗?为我,为咱们的孩子,坚持下去好吗?”韦芸香泪流满面,握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微温的脸庞。
她也是个不聪明的女人,总是被人拿捏,半点脾气都没有,像个泥人儿似的,但她真心敬他、爱他,从嫁给他的第一天就将自己视为天。
面对她的泪水,檠丰发出一声长叹,他何尝不愿意坚持下去?
他才二十三岁,有着大好的前程,他十六岁就考上状元,他在朝堂上表现亮眼,父皇经常让他出京办皇差,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分,暗地里给他下过不少绊子,但他从来没有一次将差事给搞砸,相反地,他总是办得令父皇龙心大悦,让百官群臣无法忽视他的实力。
他相信自己能够光耀门楣,能让龙椅上的父皇知道自己不比他的皇子们逊色,所以他勤奋、他倾全力表现,只是……没有机会了,他就快要死去。
噗地,他喷出一口鲜血,血腥气充塞在嘴里。
不舒服,他想漱漱口,把那股子气味给冲掉,但韦芸香看到他吐血,便慌了心神。
她放声大哭,扯着他的手放声尖叫,“夫君,你别死!”
还是服侍多年的锦绣懂得他的心思,她端来茶水让他漱口,茶的香气冲淡了他嘴里的腥臭,紧皱的眉心这才微微放松。
锦绣将痰盂拿到屋外,她知道自己的鼻子灵,受不得这种气味,她是个谨慎仔细的丫头,也许可以把芸香和孩子托付给她。
他正想着,韦芸香的哭声再起,令他有些不耐,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她就算哭死也于事无补,这个时候,他对她的懦弱感到不耐。
“夫君,你不想见见咱们的孩子吗?御医说,妾身怀了双生子呢,妾身希望他们能够长得夫君这样好看、这样聪明,希望他们也能像爹爹一样,十六岁就考上壮元郎……”
一开口,她便叨叨絮絮说个没完,泪水像开了闸门似的不停往下坠,他知道她很担心无助,但这副脾气怎能担起教养之责?邹氏会放过她吗?万一她生下男孩,她有本事保全?
邹氏肯定会想尽办法让誉丰成为世子,但父皇绝不会允许,顺王这个爵位是父王为自己准备的,他铁定要让自己的孙子继承,届时……他从来不敢小觑邹氏的恶毒,只能希望顺王能够再一次爱屋及乌,为他照看孩子。
他后悔了,后悔没有告诉芸香自己的身世。
撑着最后一分力气,勉强张开口,他想告诉韦芸香:你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都是顾家长房长媳,你要懂得端起态度,别任人欺辱,锦上添花乃人之常情,雪中送炭唯梦想而已,你越是柔弱越无法在顾家立足,倘若你让自己落入那等境地,咱们的孩子将会变成俎上肉。
只是双唇开启,尚且来不及发出声音,一阵剧烈呛咳,他弹起身,鲜血一口接着一口往外喷。
韦芸香见状,慌乱了手脚,她放声大哭,不管不顾地冲往门外。
伸手,他想将她唤回来,可惜手伸出去便无力垂下,他艰难地喘息着,像被钓上岸的鱼,拚命张着嘴吸进人生最后几缕空气。
他很累,累到撑不起眼皮。
一阵脚步声响,他企图转头,只是……无法办到,死亡的感觉再度笼罩,他越来越清楚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到院子外头守着,别让任何人进秋水阁。”
一阵低声吩咐,脚步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次是往外的,门关上,一道身影缓缓走向床边,看一眼进气比出气少的檠丰,顾伯庭眼角微眯。
“快死了吗?”是邹氏的声音,她的声音尖锐刻薄,她得意的时候,习惯在句子的尾巴拉高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