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治之从袖袋里取出皇帝钦赐的权杖,上面是玄昱银钩铁面的两个字:御商。
他玩味地眯了眯眼,千年钨钢做成的权杖本身就价值不菲,再加上皇帝的亲笔御书,更是价值连城了。
可是这都比不过「御商」二字之重。
十七岁进士及第之后,原治之就被玄昱召进宫中,就着原治之殿试时的时事策论,两人密谈了整整一夜。
次日,玄导便赏赐了原治之这样一枚权杖。
原治之这位「御商」,并非寻常的御用商人,更与「皇商」有着天壤之别,简单来说,原治之代表皇帝总管、监管以及规范天下商人的一切商业行为,权力之大,超越古今。
如果让朝中的那些耻于言利的老古板知道了,大概会大哭皇帝必须「重农桑,抑意贾」,否则势必要重蹈吕不韦「奇货可居」、「天下可贩」之祸端。
商人,在某些人眼里,那就是国家的大害虫,对社会有百害而无一益。
就连原治之的父亲原北顾与大哥原修之,对于原治之这个莫名莫妙的职位也是不置可否,虽然没有明言反对,但也只是抱着姑且听之任之的姑息态度而已。
原治之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确实自读了史书之后,就对「物流南北、商通天下」的事情感兴趣,他直觉这也是社会存在的一种基础形态,却被人为强力压制,导致商业发展畸形,在世人眼中,商人大多等同于唯利是图、为富不仁的奸商。
可事实上,一个社会要想保持活跃发展,就不能轻视商人,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蠢」,而商人就是让整个社会流动起来的关键因素。
原治之的这些思考,却并不为时下的权贵阶层所理解,他们将他视为离经叛道、不学无术,更甚者嘲笑他自甘隋落、满身铜臭。
不过……费明兰或许是可以理解他的吧?
原治之忍不住若有所思地这么想。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原治之的沉思。
盈袖悄声问:「何人?」
「打扰客官了,有人为客官送来了两盆花草,请客官收下。」门外的店小二必恭必敬地回答。
住在甲字房的客人通常非富朗贵,能在甲字一号房久住的客人更肯定地位非凡,所以小二伺候起来非常恭谨小心。
盈神上前打开了房门,两名店小二各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盆兰花站在门口。
原治之站了起来,示意小二把花盆放到书案的一角。
小二放好花盆,又施了一礼,方道:「客官,送花的人自称费家下人,并说一盆花赠送给先前购买了「素心如雪」的贵客,另外一盆则是赠送给客官您的。并说两盆兰花品种不同,客官想必是能分辨得出。」
原治之点了点头。
盈袖打开荷包,分别打赏了两个小二各五十文钱,小二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盈袖重新关了房门,转身就看到原治之正专心地欣赏著书案上的两盆花,卷宗已经被他放到了一旁。
她眼神一暗,少爷工作起来向来专心忘我,这还是他第一次把工作放一旁,却去注意别的事情。
费家送来的兰花,应该就是那位很可能成为三少奶奶的费家小姐送的吧?
盈袖暗自抿了抿嘴角。心里酸溜溜的有点不是滋味,同时又觉得果然不过是个商户女,一点都不懂得矜持,眼巴巴地给陌生男人送礼物,也不害臊。
时下对女子要求极严,闺誉是否清白足以决定一个少女的生死。
未婚少女私下赠送外头男子礼物,如果这消息被流传出去,费明兰大概会名誉尽失吧?
原治之看着桌子上的兰花,心情却越来越好,直至那快意在心底遮掩不住,从眼底流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