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碎银。”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接下来为期半年的伙食费。住宿的费用,小雪已先支付了,你可以安心住下。我可能忘了让你知道,这间旅栈日前已被纪某买下,那小姑娘临走前交代了,不许赶你走,钱若使完,尽管赊她的账,不能让你饿到、冷到,还要保障你生活愉快,天天笑容满面……要求真多,是不?身为纪氏旅栈的经营者,纪某自是应该做到宾至如归——”
“她去哪里了?”石履霜只听进她“临走前”三个字,任凭纪缭绫如何调侃都不为所动。
纪缭绫端来桌上冷茶啜了一口,随即露出嫌弃的表情,吩咐仆从重沏一壶茶来,才笑道:“小姑娘还说了,别叫你喝冷茶,冷茶伤胃。”
“小雪去了哪里?”石履霜眼眶泛红,恼问。
“她说她要去一个不会让你想到她的地方。她还说,要你放心,她不会做出让你尴尬的事,朋友间仗义输财是理所当然的事,要你千万别多心……”
“混账!”发现纪缭绫根本不打算告诉他冉小雪下落,他扭头便往外走。不说,他自己找去!
“履霜留步。”纪缭绫站起身来,挡站着房门口,笑眼盈盈觑着他。
也不拐弯抹角,他直言:“如今你不是官人,又无皇朝名籍,是无国无家之人,你连出个城都会被甲士拦下,你还能去哪里呢?小雪固然是只可爱的小灰鸽,可她一飞就能飞上千百里,如今你不过是只折了翼的老鹰,你还能到什么地方去呢?”
石履霜倏地顿步,缓缓回过身来,双手紧握成拳,明白纪缭绫说的一点不错。
他还能到什么地方去?
他前后无路,完全困死在这方圆之地里。
若他还能飞,他可以一飞冲天,到天上去,但此刻他双翼遭折……
“另外,”纪缭绫唯恐天下不乱地又加了一句:“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小鸽子要飞走时看起来一脸伤心,令我有点好奇。三天前她在这里照顾你时,履霜可曾说了什么话?”
“我没有——”呃,等一等,他想破脑袋,一个如梦似幻的声音浮现脑海——
梦里头,他似乎曾听到她的声音……
原来……一直是我误会了么?
等你醒来我就走,绝不教你尴尬……
冉小雪到底是误会了什么呀?
发现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纪缭绫不禁一叹。“我想你已经想起来是怎一回事了,想必那是极私密的话语,你不必告诉我,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好奇。”
石履霜冷淡一笑。“其实你很想知道吧?”
纪缭绫是他看过最会装模作样的男人了。冉惊蛰到现在还拒绝他,冉小雪是冉惊蛰妹妹,血缘相近,两人之间许有共通之处,纪缭绫应该很想从小雪的种种反应去臆测冉惊蛰的心思吧!
“如果履霜愿与人分享,缭绫自是洗耳恭听。”
“要我说出来,可以;但是得请纪公子为我做一件事。”
“啧啧,还说我是奸商呢!履霜也不遑多让啊。本来缭绫以为得使出激将法让履霜振作起来呢,但看来是不必了。眼下,你只有两条路走。”
石履霜比任何人都清楚是哪两条路。
第一条路,接受小雪供养,一辈子当个吃软饭的男人,偶尔怨恨一下自己悲惨的身世,碌碌一生。
第二条路,眼下他是从云端摔下没错,但他还要想办法飞回去,当那傲视领土的苍鹰,守住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一切事物。
“在我开始反击以前,”他目光灿然地看着纪缭绫说:“我要见小雪。她还没走远吧,让我见她。”
“哦,你要见她?以如今你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是的身份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