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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馆里很安静,渭王拓跋元治坐在窗前独飮。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萧国的花酿了,崎国只有高梁酿的酒,不似这般清香甘醇。

    有二十年了吧?距离上次目睹这里的景色,至少二十年了。

    他还记得那个与他一同飮花酿的人,那张容颜在岁月的流逝中不曾消褪,年纪越大,记忆反而越清晰。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琴声,琴音时而低咽,时而清扬,就像山中的泉水一般,听来声声落入心底。

    这曲子他好像听过……

    对了,他的确听过,就像这喝过的花酿,那曲子他曾经十分熟悉。

    拓跋元治不由得站起来,踱步至院中。

    驿馆的花园并不大,穿过几丛灌木便一览无余,他看到一名素衣男子在月下抚琴。

    这男子他不曾见过,是这驿馆里的杂役吗?看这穿着气度又不太像,可他并不曾听说这驿馆里还住着别的客人。萧皇怕人打扰他,体恤他丧妻之痛,已经挪出此处给他独处。

    拓跋元治不由对这男子的身分有些好奇,索性步上前去一探究竟。

    男子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抚琴时眉心紧蹙,似乎琴音勾起了他万般心事。那张清瘦的容颜十分俊美,然而美中却不带阴柔,还颇有几分挺拔之气。

    拓跋元治忽然觉得对方跟自己有几分相似,那眉宇之间、那抚琴的神态,活脱脱是年轻时的自己。

    那男子忽然吟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拓跋元治一怔,这一首诗是他年轻时最熟悉的诗句。他接着道:「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琴声停滞,男子抬头看着拓跋元治。

    「打扰了,年轻人。」拓跋元治笑道:「不过这首诗实在熟悉,勾起老夫一番回忆,还请见谅。」

    「这是一首表达思念的诗。」那男子轻声道:「想不到阁下竟是知音。」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拓跋无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阵感慨,「的确是首幽苦的诗。」

    「这是我娘亲教我的诗,我娘亲曾说,既然思念,为何不见?仅是因为不得闲?」

    拓跋元治蹙眉,心里忽然有什么感应一般,只觉得眼前的男子非同寻常。他问:「你娘亲……教你的诗?」

    那男子轻声道:「她还曾把这首诗教给我爹,本来以诗言情,是想让爹爹多加思念她,然而就如这诗中描写一般,爹爹一去不复返,只剩我娘徒离忧。」

    拓跋元治脸色一变,更加仔细地打量那男子,那感觉越看越熟悉。

    男子起身,施礼道:「给渭王请安。」

    「你知道老夫的身分?」拓跋元治心下一紧。

    男子问道:「渭王可能猜着晚辈的身分?」

    「你是……」拓跋元治半眯起眼睛。

    「晚辈杜阡陌。」

    「杜阡陌……」拓跋元治骇然,「你真是……陌儿?」

    杜阡陌依旧那般不动声色地唤了声,「父亲。」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二十年,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与亲生父亲见面的情景,就因为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才让他可以像现在这般从容。

    「陌儿,你怎么在这里?」拓跋元治立刻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怎么从狱中出来的?怎么进驿馆的?无人发现吗?」

    「这个父亲就别多问了,」杜阡陌沉声道:「孩儿此次前来,是想对父亲说——渭王妃并非孩儿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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