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旁观者,从一开始就站在阿骥和李若予身边,她看得一清二楚,即使阿骥极力否认,即使他不断告诫自己,接近李若予是为了复仇,但李若予的善良慈悲,仍旧腐蚀他的坚定。
随着光阴流逝,李若予被他收纳入心,尤其是最后,用自己的死换得他活。
她输得彻底,再没有比这个更狠毒的招数了,自此,阿骥永远无法讲李若予遗忘,他将爱她,终其一生。
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坏的是他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也一样不会爱上她贺采鸳,他们之间只有道义无爱情;而好的是,除了她,没有任何女人可以走入他的生活。
人人都说宇文骥对她情深意重,殊不知,她不过枉担虚名,他爱的女人从来不是她,对他而言,贺采鸳是永远的二嫂,迎她入门不过是为了他早夭的二哥。
但他不知道,女人的青春有限,她也会孤单、也会寂寞、也会想要找个男人在身边,她不可能为一个死去多年的男子守节,即便当年爱过、承诺过。
可她的满满自信被孟绘夏打破,她轻而易举走近阿骥的身边,轻而易举和他高谈阔论,轻而易举让阿骥的眼光定在她身上……孟绘夏做了她努力多年都无法达成的事,她怎能不心惊胆颤。
若是放任他们下去,若是阿骥爱上孟绘夏,若是……这个念头让她的心一截一截冷了下去。好,赶不走她就铲除她。
“我有话同你说。”在长廊里,她拦下端着玫瑰酿正走向书房的眼中钉。
“是,夫人。”绘夏点头,细细审视采鸳,她穿着一伸绛珠绣花滚边云锦袍,上披玫瑰紫肩挂,头上梳着繁复的百花髻,发间插着八宝琉璃旖金簪,脖子带着由十八枚硕圆珍珠缀起的月牙环,一派的雍容华贵。
采鸳眼神示意,翠碧接下绘夏手中的玫瑰酿端往书房。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她敛下脸颊的尖锐,冷冷一笑,抬手拢了拢发髻,腕子间的玉镯微微晃动。
跟在她身后走入凉亭,她不说话,绘夏也不愿先开口,看着莲池里的游鱼怔愣着。老家,也有这个一样莲池,里面养着硕大的锦鲤,和这池子有七、八分像。
“绘夏姑娘住得可习惯?”采鸳挑了个石椅坐下,明明肚子里有一把火,却轻巧地一挑眉,柔声问。
“谢谢夫人,绘夏住得习惯。”她回答得小心翼翼,逆着光,只见采鸳精致妆容上染了淡淡一层灰,神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拒人千里的骄傲与冷峭。
“书房里的工作,可忙得过来?”
“绘夏尚能胜任。”
她点头,抿唇问:“姑娘害怕相爷吗?”
“不怕。”她直觉回答。
“看来姑娘和相爷相处愉快。”采鸳抓起她的手,亲切地轻拍着。
明明字面上,每个字都是好的,明明她的口气和蔼恳切,可不明所以地,绘夏脖子上寒毛竖立。
抬眉,她触到采鸳的眼光,无端端胆颤心惊,那是一个不符合她微笑表情的狠毒眼神。
“绘夏只是尽心做事。”她想缩回手,却让采鸳紧紧拽住。
“好个尽心做事,唉,看来,又是个嘴刁的丫头。”咬住下唇,眉峰高挑,脸上渐渐透出一片凄厉神色。
原本轻拍手背的手,指甲不自觉地紧紧抠住绘夏的肌肤,松开同时,指甲用力刮过,在她的手背上划出一道带血的红痕。采鸳跷起脚,描着牡丹的丝绢扇子在胸口轻扬,好像那道红痕不是她刻意用的,而是原本就在那段嫩皙上头。
绘夏看向手背上的伤口,直觉抬眉与她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怨慰的眼睛,没有多余言语,便已经足够让她明白,她恨她。
她紧了心,颤抖着,因为对方眉角深刻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