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见时人与老人对视半晌,才开口:
“……都过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想寻人?”对方是否还在人世都是个问题。
“我一直都想找的,但总要顾及你奶奶的心情。”老人温柔地笑了笑,想起那个虽有些娇气、却忠实伴自己度过大半世纪的妻子。
“但六十多年前与巴奈小姐分别后,就再也没有她的音讯,我只是想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老人幽远的目光中有着平日没有的深沉。“时人,爷爷老了,也不知还剩多少时间,不想带着这个遗憾去阴世啊。”
只要知道巴奈小姐这些年过得好,他就安心了。
他的愿望就这么简单。
“爷爷,”浅见时人终于抬起右手按摩自己的太阳穴。“但您怎么会找我呢,我甚至连华语都不会说几句。”
他不是不同情爷爷,只是华语听说能力停留在“你好”、“谢谢”这种程度的他很难想象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
“而且,若是外派过去,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工作,不会有太多空闲寻人。您若想尽快找到对方,我绝不会是最佳人选。”浅见时人实事求是地指出。
“时人,爷爷希望由你帮我做这件事。”髋部受伤的老人无法由床榻上挺起身,只好以加倍恳求的眼神看着孙子。“你是我所有孙子里最细心的一个,我相信不论工作或是寻人你都能做得很好。”
爷爷实在是……他不会被称赞两句就接受这种听起来很乱来的委托的。
浅见时人不说话,沉默回视床上的老人。
眼见孙子无动于衷,老人叹口气,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还是说……你今年都三十岁了,还想继续逃避那整件事?”
“我没有!”像被踩到痛脚似的,浅见时人立刻反驳。
“那就证明给我看。”老人眼中有着挑战孙子的光芒。“即使是‘台湾’,
你也能去。”
“爷爷!”
老人无视孙子的抗议,自顾自地打开床头矮几上的漆器木盒,拿出一个袋身与背带都有黄绿两色十字绣与蓝白两色水波纹,袋身与背带相接处饰以彩色绒球,袋底则垂着四色流苏的红底方形麻布袋,袋中有一本长度略超过袋身、露出上缘的草绿色绒皮日记,书页中夹着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时人,这是当年对方给爷爷的信物,她亲手织的袋子,世上只有我和她各有一个,袋里装的是我当年的日记;虽然不知道对你寻人会不会有帮助,但这些是我所有关于她的线索,给你带着去吧。纸条上有两个老朋友的联络方式,趁他们都尚在人世,顺便替我去拜访他们一下。”
老人将整个布袋塞进浅见时人手里。
浅见时人还想抗议,但老人将茶杯往矮几上一放,便拿起遥控器将床垫降回平躺,把棉被拉得高高的,只留一双恳求的眼对着自己的孙子散发电波。
“就这么说定,刚刚的事别跟其他人说啊。爷爷累了,你回东京去吧。”
老人说完,唤来佣人送客,闭上眼装睡,不再理会孙子的任何提问。
……谁跟你说定了。这个任性的爷爷,吃定他无法狠心拒绝一个卧床老人。
“时人哥?”
晴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好难得看到你心不在焉啊,不然我们来聊聊你的私人行程?我真的很好奇耶,说不定我能帮点忙呢。”
“晴人,你很吵。”浅见时人丢了个充满杀气的冷眼过去。“到下飞机为止都不要跟我说话,听到没?”
这次终于成功冻住堂弟不断追问的嘴。
浅见时人把视线调回椅背上的小萤幕,凝视机上小萤幕的飞机圆样渐渐往台湾靠近的样子。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