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清吃了一惊,她并非不谙世事,又在这教坊司半年,如何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不知道是早孕的反应,还是想到那辱人的场景。媚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住嘴干呕了起来。
太医署的人送来汤药,徐安皱了皱眉,对帘外挥了挥手,“去换一副安胎药。”
媚清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用“换”这个字,但她知道这位徐公子会暂时帮她护住腹中孩子。她不知所措,到底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是罪奴,就算是生下来孩子,不也是任人作践的命?何况这孩子生父不详,她自己且朝不保夕,有何能耐去保护一个孩子。
可要是生生打下腹中骨肉,让她如何忍心?
媚清不是犹豫不决的女子,当初亡国,她在皇宫大殿一头撞向盘龙柱,没有死,只是瞎了眼,在教坊司的床上衣衫不整地醒过来后,她就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她要忍辱偷生,博她的亲弟——乔氏唯一的血脉得以留存。
她伸手按住小腹,心里暗想:“孩子,不是娘亲不愿留你,实是不能”
“徐公子”她苦涩开口。
徐安见她神情凄苦,淡淡地问了声:“怎么?”
“奴腹中骨肉要不得,请公子垂怜,帮奴”后面的话她隐去了,要她求别人杀了自己腹中孩儿,她如何说得出口?
徐安听她如此说,忽然大怒,一脚踹向她的心窝,呵斥:“不知好歹的东西!”
媚清被他踹出去好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伏在地上,满头青丝铺散在地。
她听那喜怒无常的公子怒骂道:“外面不长眼的奴才,愣着干什么!去换最好的安胎药!”
她被抓着衣领拎了起来,“贱人,你给我小心着!要是腹中胎儿保不住,别指望再见到你那个乔氏余孽的弟弟!”
媚清瑟瑟发抖,不知怎么就无端惹怒了他,心中一动,难道她腹中的骨肉是这位徐公子的吗?
怎么可能呢?
她听到他脚步匆匆,摔帘而出,外面响起瓦罐碎裂的声音,徐公子骂道:“若是她能接触到任何虎狼之药,就是你教坊司的罪过!”
媚清颓然坐地,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实在想不明白那徐公子的心思。
可她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教坊司属于官设妓坊,能来这里消遣的都是官宦子弟,那公子身世显赫一些也不足为怪,可是为什么教坊司掌事会对他这么恭敬?
他姓徐,媚清记得,那个身负八斗之才辅佐燕剌王小世子颠覆了乔氏皇朝的谋士也姓徐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污,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对她来说总是一个机会。
从那日起,媚清再也没有接过客,掌事娘娘也不会像往常那样来打骂她,姓徐的公子也再没有来过。
她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小院厢房中,冷冷清清,好像被人遗忘了,只有每日小厮会送来三餐饭菜。
天气一天天炎热,到了盛夏,知了在院中叫个不停。
这天午后,媚清扶着渐渐隆起的肚子,挪到一处阴凉的芭蕉树下。她虽然曾是最不受重视的公主,但也是锦衣玉食长大,夏日宫中扇冰取凉,何尝受过这样沉闷炎热的折磨?
不过她来此不是贪凉,而是因为前几日的一个夜里,她被引着来到这里,发现了刻在一片蕉叶背面的字迹,是前朝侍卫首领萧寒河留下的,他让她想办法见到小皇子。
媚清伸手摸了摸,没有别的字迹,她知道萧寒河一直在暗中注意这里,如果她能见到小皇子,萧寒河就有办法将她和小皇子带走。还没站一刻钟,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芭蕉性寒,你存心想要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