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裕年森冷的目光一直紧锁在老太爷身上,待到手下将老太爷带到楼中央,阴暗的日光透过楼顶破碎的洞口折射出冰沉的光芒,纷纷落于老太爷的身侧。
一路上走得太急,老太爷的呼吸紊乱灼热,气息粗重。
季裕年挥手,手下立刻将老太爷眼睛上的布条。
漆黑的视线被汹涌的日光一点点的吞噬,老太爷的眼睛有瞬间的不适感,很快眼睛便能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四周的景物清晰的放大在眼孔里,包括二楼上那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仍旧清清楚楚的镌刻在他心中。
在看清楚季裕年那一瞬,老太爷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剧烈的情绪,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连四肢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从脚底冲向头顶,震得他全身哆嗦。
是顾承安。
尽管时隔二十多年,但他还是记得,那个病弱少年的五官。
他并没有忘记过顾承安。
从来没有忘记过。
少年俊秀的五官在岁月的锉磨下,没有了原本的稚嫩,像是经过打磨的刀剑,眉梢眼角堆积着的是刺骨的锋芒。
最为诡异的,应当是季裕年眉角一直延伸到鼻梁的狰狞刀疤。
像一条恐怖的蜈蚣,盘旋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十分的令人畏惧。
时光仿佛陷入死一般的安静里,天地万物都失去了声音,季裕年和老太爷隔着三十年的岁月在此时相见。
阴冷砭骨的寒风吹过破败灰旧的废楼,任何一丝细微的角落都不肯放过,顺着缝隙溜进来,于阴暗昏沉的空间里掀起一阵刺目的飞灰。
寒风刺骨,天地无声。
长久的沉默中,季裕年握紧手中的枪,黑漆漆的洞口对准老太爷的脑袋,只要他扳动开关!
老太爷一定会当场毙命。
胸腔中有难言的恨意和怒火席卷而来,顷刻间吞没他的思绪,让他置身于地狱黄泉之中,仇恨和痛苦在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里疯狂叫嚣,肆意撞击着他的骨骼。
季裕年抬脚,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
寒风从他身后的凿洞里刮来,卷起他的黑色风衣,他神色冷然,黑色风衣却如汹涌的巨浪,从身后狠狠地扑过来。
老太爷目不转晴的盯着季裕年,视线一点点的被拉长,过往的回忆也被及时打断。
眼前的人不是那个青涩任性的顾承安,而是抱着满腔怨恨从荆棘里归来的恶魔。
老太爷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不复之前的激动,他平静地开口:“承安……”
喑哑粗沙的声线弥漫着苍老的气息,还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哽咽。
承安!
顾承安……
季裕年的瞳孔一缩,射出冷锐的寒光:“二叔这是在叫谁呢?原来,二叔还认得我是承安啊!我还以为二叔年老眼花,认不得我是谁了。”
他语调寒冷,明明是嘲讽的语气,却给人一种轻松玩闹之感。
无形之中像是刀剑的锋利轻轻抵在人的颈边,带着渗人的诡异和恐惧。
老太爷喑哑道:“承安,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言语间,老太爷眼角四周已经开始泛红,滚烫的湿热在眼眶里缓缓的汇聚,将眼前清晰的景物变得模糊朦胧。
季裕年眼里一片猩红,像是被无数的鲜血所染红,妖异得鬼魅。
“二叔这是做什么?”他嘴角扬起桀骜的笑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枪,语气更加的森冷:“看见我就这么高兴吗?看见一个本来已经死去的人再次出现,二叔你好像没有一点惊讶啊!”
老太爷痛苦地闭上眼,视死如归地道:“承安,顾家的孙女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