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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乔菲

    可是这天下午,祖祖费兰迪接到巴黎的命令,假期提前结束,他必须马上回去。

    接到电话时,我们正坐在农庄的墙头上看工人收葡萄。他收了线,很为难:“真是的,还没跟你在亚维农城里逛一逛。”想一想,又有了好主意,“我跟表哥说,让他们带着你,反正现在是周末。”

    “我才不呢。”我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看看我,其实还挺高兴,嘴里说:“那真遗憾。”

    “遗憾什么,以后再来呗。等你再休假。”

    他更高兴了。

    我跟祖祖与他的亲戚们道别,又乘连夜的火车赶回蒙彼利埃。他回家收拾行李,我回家睡觉。

    第二天我睡醒了,准备去火车站送他,打开窗帘一看,哎呀这天气还真会应景,这终年阳光普照的地中海城市居然在这一天下起雨来。

    这里是不兴打雨伞的。

    因此雨不大却足够把人淋湿。

    我到的时候,穿着制服的祖祖在月台上等我,我从远处看着他,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高大矫健,穿着深蓝色的军服,头戴帆帽。祖祖费兰迪非常英俊。

    我走过去,他看着我。

    我似乎应该说点什么,可这个时候发现语言贫乏。

    我们只得拥抱在一起,直到他上车。

    我心里想,他可真暖和。

    过了一周,我收到他从巴黎寄来的卡片,图案是我曾跟他说过的,我最喜欢的埃菲尔铁塔。背面,祖祖只写了一句话,我很想念你。

    我也结束了短暂的假期,开始了第二阶段的学习。导师是一位香港女士,姓王,曾是联合国的同声传译官,普通话说得让我自叹不如。

    第一堂课便开始同声传译的训练。

    老师放一段大约5分钟的法文录音,我们边听边进行译制,说出来的汉语同时被录下来。

    我听了自己的录音结果,前言不搭后语,中间居然还穿插法语和英语还有我家乡的口头语,王老师问我:“乔菲,你说清楚,什么叫‘内个啥’,你总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找个地缝。

    王老师说:“知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大家说:“在哪里?”

    “听到的东西,以为听懂了,马上就脱口而出,殊不知你说的时候,就已经漏掉了后面的相关内容,没有把译入语听的完整清楚,进行整合,是不可能做出好的同传的,还有,你看看你们,怎么没有一个人动笔?之前是不是白教你们速记了?”

    于是这样,我以为熬过第一层炼狱,可第二层来得更是恐怖。我们仍旧是每天上午上课,听大量的录音带,作同传练习,下午仍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捉对厮杀,这样连听带说,直让人头晕脑涨,有呕吐感。

    人到了压力极大的时候,就会对自己所从事的事情的意义产生会怀疑。

    我为什么养熊取胆,生活得不错,却又偏向虎山行呢?

    我为什么要遭这份洋罪呢?直学得自己都开始掉头发,每天像得了强迫症一样,凡是听到的法语立马就要拿汉语说出来。

    我想给爸爸妈妈赚钱,以我现在的能力水平,毕了业找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小康应该没有问题。

    我没有太高的要求,真的。

    如果不是钱,那是为了什么?

    有一个人的影子在我的心里旋转。

    他工作时精力充沛,冷静自若的潇洒作风,那样子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

    程家阳。

    我这样想着他,就好像真地看到了他,不过态度不好,一只手左右开弓的拍我的脸:“笨蛋,不学习,又笨又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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