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年老而声音嘶哑的老太监又挑了一次灯芯，望着白葛凉神色凝重的侧脸，踌躇半晌，终于开口劝道：“已经亥时了剩下的战报明日再阅也非不可”

    四周一片寂静。

    良久。

    “还早。”白葛凉稍稍抬头，只是简短地回答，甚至有些“变本加厉”地铺开了大芩国钰州的地图，“再点一盏灯吧，有些地方朕看不清楚。”

    老太监一边掌灯，一边继续劝道：“陛下，龙体要紧”

    这一次，白葛凉连口头敷衍的功夫都省了，只是翕出一个界于“哼”与“嗯”之间的鼻音，连头都不抬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烛光跳跃着，闪烁着，成为这个与往常一样冰冷的深夜的唯一温暖来源。白葛凉的侧脸被照映得略显些玉润，眉峰鼻翼处却是看不透得阴沉；一字剑眉凝在一起，似乎是被墨水划到一起了；俊朗的嘴唇抿得格外紧，一会出现在橘红的光晕里，一会又被黑影残食c吞没。

    老太监定定地注视着那双唇，总担心它们会被越压越重的牙齿刺破。他正在缭绕的睡意里出神，冷不防白葛凉忽然抬头，说：“颜公公，你不必再陪，去偏殿休息吧。朕今天就睡在养心殿；或者奏章繁多，朕今夜可能要熬通宵了”

    颜公公垂下眼眸不再言语，他知道此时说什么也不会有用。于是他规规矩矩地向这位少年皇帝行以大礼，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当他执着烛火站在养心殿里，站在白葛凉的身边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会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因尽到责任而产生的踏实的感觉。

    如果说，先帝驾崩前召见的臣子是所谓的“顾命大臣”，那么颜公公就应该算是“顾命太监”了。

    走在漆黑一团的长廊里，养心殿内的烛火似乎还在他眼前扑朔迷离。他忽然想起来，五年前，先帝铘琅皇帝就是在养心殿上，在那摇曳的烛韵里，挣扎着对他说出了最后的嘱咐：“葛凉这孩子，虽然机智精细而仁厚悲悯，却还是有些孩子气”，铘琅皇帝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要在离开之前的最后时间，给予他最关心的人最后一次关怀，“颜公公，你老成持重朕知道你忠心耿耿，对你没有什么不放心请你照顾，照顾好”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只得把一种期盼得近乎恳求的目光直直地投掷在颜公公的面颊上。

    颜公公清楚得记得，当他张开颤抖的嘴唇郑重地答复“遵旨”的时候，先帝绷紧的眉眼倏然松弛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正在遍洒月光的后宫庭院里漫无目的地漫步。夜已经很深了，深宫院落中一片冷清。可就是在那一片疏朗的梅花树丛后，透出一点隐隐约约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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