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拾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感到了恐惧,她只想早点上岸,回家去找阿娘。
艄公似乎感应到了顾小拾的目光,慢慢回头望来,顾小拾慌了,想跑,奈何脚下的淤泥拖着她,力道太大,根本走不快。艄公站起来,转身走来,坐在了船尾,眯眼盯着顾小拾,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糖,招了招手,“女娃子,过来。”
嗓音苍老沙哑,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威力,听得顾小拾瑟瑟发抖。他的脸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绷带上晕染开几处黄色的血水。整张脸只露出了干裂的嘴唇和一双可怕的眼睛——眼眶凹陷,眼睛浑浊,透着锐利的精光。
顾小拾吓得僵在原地,想哭又不敢哭,牙齿咬着嘴唇死死憋住大哭的冲动,
艄公呵呵一笑,露出了仅剩两颗的黑黄门牙,嗓音低沉了许多,拷问一般,慢声道:“娃子,你家里有几口人?”
顾小拾结巴了,“两…两口,阿娘和我。”
艄公点了点头,摊开枯瘦的手,给了她两颗糖果,“糖果好甜好香,不要贪吃,给你娘一颗,知道吗?”
顾小拾艰难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好孩子,回去吧。”
如临大赦,顾小拾如释重负,拼了命拖着淤泥往岸边走,好不容易爬上岸,又觉得背后冷地厉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对上了艄公森森然的笑。
顾小拾实在是承受不住了,‘哇’地一下子哭了,撒腿就往家里跑。
糖就几十块,菜菜一人抢到了七八块,孩子头自然不乐意,带头上去打菜菜,一时之间,小弟围攻过来,挥拳便打,尘土飞扬。菜菜被按在地上,拼了命地把糖塞到嘴里,手里还紧紧攥住了三块,孩子头大喊一声:“都给老子让开!”小弟听命,纷纷退到两旁,孩子头后退几步,大喝一声,冲跳到菜菜的手上,菜菜惨叫一声,手还是死死攥住,孩子头哼了一声,在菜菜手上使劲跳,“横!老子让你横!娘的,要多给你一块,谁让你拿大头了?”有小弟低声劝阻:“老大,别打残了,菜菜娘可是个八婆,一张嘴活人都能说死喽。”孩子头对菜菜狠狠啐一口,这才跳下来,拎住他的领口,拽了起来,食指戳他的鼻尖,恶狠狠道:“你跟那个傻子,从今往后,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我呸!”
商人站在船头,面无表情,眯眼看着岸边,跟雕像似的动也不动,没有上岸来拉架的意思,艄公坐在船篷中,伸手递过去一把糖,沉声道:“要活的。”
商人躬下身子,恭敬地接住糖果,跳下船,脸上又有了精明的笑意,招招手,“来来来,我这还有呢!想要吗?”
孩子王一听,一把推开菜菜,“想!当然想!”
商人的眼眯地更小了,“这次你们拿去分给家里所有人尝尝,下次我保证一人一百颗糖,怎么样呀?”
孩子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一百颗糖,对于生长在交通不便、又是水上小镇的孩子们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孩子王郑重地拍拍胸脯,“这事交给我,我很熟悉他们家里有几口人!我来分!”
商人扬声拍手道:“好,小伙子,我相信有你在,这点事绝对没问题。”孩子王被这么一夸,不禁仰起了脑袋,“听我的话,跟我混,都有的吃!你们都听到这爷爷的话了吧?赶紧的啊!家里有几口人就拿几颗糖,一个不能多,也一个不能少!”
很快,满满一捧糖分发完了,孩子这才想起一个人,“菜菜呢?他跟他娘的还没拿呢!”
小弟接话:“他跑了,手里还有三颗糖,够了。哎?对了,顾小…额,那个傻子还没拿呢!”
孩子王暗地里狠狠拧了下小弟,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后,商人已回船,这才安心,低声道:“管傻子干嘛?余下的两颗,咱自己吃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