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每到夜里,熄灯灭火后,凤凰山便再无烟火,寂寞得很。头两百年我尚可打发着过,等我稍大点,变得热血澎湃青春正茂后,这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枯燥无味,自然就幻变成一颗清冷寂寞的毒,令我窒息苦闷。于是我便开始痴心妄想,唯盼仙友登门造访或是红白喜事送来帖子邀凤煜赴宴,解解愁闷。
奈何我等星星等月亮等了五百年,连一个影子都未等来。我算是看明白了,凤凰山门庭冷落,主因就是凤凰无亲无故无朋无友,从此便死了心。
指望不上凤凰,我只能自己琢磨。琢磨来琢磨去,终究还是琢磨到了萱草身上。
可这也是根不懂屈服的倔杂草。
我软磨硬泡两百年,他就是不愿吐露口诀,反一本正经教训我:“小夭,山外人心叵测凶险无比,你出去不是被打回原形做成鸡毛掸子,就是被秃鹫叼去垫窝孵蛋。何不留在凤凰山,好吃好喝的被我伺候着呢?”
非也非也,我摇头晃脑,萱草的脑子就是笨,连说教都如此失败透顶。竟不知在说出这番话之前要先教我什么是鸡毛掸子何为秃鹫,难怪要被我鄙视。
“剪吧剪吧。”萱草腿脚发软一脸辛酸泪:“早剪了,我还可少点担惊受怕。”
我叹了口气,将兰花盅好生放回原处,苦涩至极:“真没意思,又用这招。”毕竟是看着我长大的萱草,深知我最是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落泪哭泣。每每斗不过我,这便成了萱草制我的杀手锏。偏我在这方面没有天分,明知他这泪珠子可信程度已经跌破零点,却还让他屡试不爽次次得逞。
果然,才一眨眼泪眼婆娑的萱草已是笑脸盈盈,连睫毛都干得根根分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来将我狠狠抱起:“这才是我的好小夭。”
话刚落音,屋内便刮来一阵阴风,叱喝从天而降:“你们在干什么?”
闭着眼猜,也知道来者是谁。
凤煜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在我成形后,突然宣布要带着萱草另择居地。这荒山野岭,本就人迹罕见,好不容易有个陪我说话玩耍的,竟也不能日日夜夜见到,那不得活活闷成一只臭虫?
我哭得那是撕心裂肺,凤煜闲云野鹤般瘫在他最中意的榻上哈欠连天,萱草规规矩矩立在一侧默默擦泪倒显出几分真情意。
我哭呀哭呀终于把金乌神君哭下了山,可死凤凰还是不肯来劝我,便自己收了泪,二话不说直接躺地上换成撒泼打滚。等到一身绿衫染成灰色,终于知道体力耗尽、虚脱疲惫也是很辛苦的。
“啧啧,你这染色法子甚是别致。”凤煜勾下头望着我啧啧称赞:“改日将萱草的青衫也染染,我瞧着青色也瞧腻歪了。”
我哼了一声,告诉他我很生气,我一生气就不想说话。
这家伙才懒洋洋的走下榻,一脸宠溺:“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四处串门子吗?不分居,怎有门子让你串?”
我狠狠剜了凤煜一眼:“我是想串门子,但凡事总得讲一个先来后到,既先做了家人那便就是家人,怎可半路反悔再当邻居?”
“唉,你可真知道难为我。”凤煜唉声叹气好像生出坏心眼的是我,他倒成受尽委屈的苦主,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果然是溜得很。我越想越气,泪都不擦张口就是一句“净说瞎话。”惹得他叫苦连连,掏出一方丝帕蹲下帮我一边擦鼻涕一边解释:“你若真舍不得,每日即可出这屋往后走五十步推开那道栅栏,进入后院,哦,从今日起它改叫我与萱草的新居。你勤快一点,多常走动邻居也是家人。”
我哦了一声,像个没事人般,从地上爬起来,盯着凤煜问:“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勉强同意,但只一样,分居不能分开吃食。”
凤煜想都不想,就道:“我还没想过要把你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