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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洞空,饮光两目昏昏,猛地垂下头来数蝼蚁。

    他顶铜钵蹲在城郊,望那远处太平车满载新麦,轱辘轱辘驶向南薰门,要将粮食运往米行麦仓。

    “麦穗啊麦穗,断了来年再长;人头啊人头,没了来生再会。”

    叨罢,饮光跺足苦闷道:“老骗子!莫说六龙,我等五个月,半条龙尾巴不见!”

    “放粮啦,放粮喽!妈的,穷叫花子,开饭了!”开封府衙役敲锣叫喊,流民蜂拥而上,一点可怜饭食眨眼抢得精光。

    小和尚木眼托腮道:“师兄,他们够吃么?”

    无智脸盖蒲扇,身躺破席,恹恹道:“草根吃得,树皮啃得,聪明人卖儿鬻女,九成粮税也能活下去。老人命长挡儿孙寿数,孝子便烧一锅肉羹,兄弟几个还要拿碗来分,怎样不是活法?”他翻个身,“若逢疟邪,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行善积德增阳寿。”饮光拿棍戳他脊梁。

    “吃糠喝稀等饿杀,”无智夺棍远远掷开,烦道,“什么阳寿阴福的,木鱼不会敲,心经不会念,你倒又立地成佛了?!”

    小和尚鲤鱼打挺起身,挽着空篓子,拍钵大喊:“千里姻缘一线牵,大慈大悲向佛前!”仿佛这样便能引人从善不挨饿。

    流民蓬头,啃馒头噎个半死,谁也不曾瞧他一眼。

    贾真言腰酸背痛,分完手中最后一包败毒散,怪道:“哪里来的傻和尚。”

    为图驱邪,他配这药套大红纸封,喜帖一般装了百八十剂,逢人妙口生花。察子本道此子江湖郎中,险将他痛揍一顿,幸有徐覆罗拍胸脯担保解围,这才收刀束梃不提。

    吕不害惯会察人眼色,忙接过他空空如也的医箱,道:“大相国寺的素饼斋果添了油,能扛饿,比神霄宫的要好吃。听说和尚师傅们每日早起现蒸,课也顾不得做,就为咱们这帮穷叫花子。”

    “嗤,那帮牛鼻子自比膏粱子弟,一向眼高于顶,年初有他们大宗师盯着,行事自是无可指摘。如今冲和子经课繁重,神霄宫人心不齐,自然沙一般散了。”贾真言安抚道,“你兄妹二人体弱气虚,歇在医舍不好么,干甚非得跟来?敬佩贾大夫妙手仁心,说出口才能叫他知道啊!”

    吕不害孱声擦汗道:“庄稼人闲了要生锈,我有手有脚,不能白白活下来。”

    “我大师兄家来不久,他比我慷慨,若有高丽参,必定分你一条尾巴!”贾真言诚心诚意画大饼,又道,“话说回来,这晏判官当真是个有头脑的,恁大粥棚,半点不乱,特意吩咐男女异爨,不枉师父救他一命,值了!”

    流馑渐多,察子武备日增,绛衣木梃,早晚巡逻京郊,严防有人生事作乱。开封府设棚施粥,辅以僧道救济,北民纵饥,别无他物可食。

    吕双娘发罢败毒散,脸颊通红,蹦跳跑来说道:“哥,他们夸我!”吕不害将她鬓发掖至耳后,道:“哥有事,你待会同贾大夫回去,休要到处乱走,当心叫人拐了做小妾。”吕双娘乖巧应是,腼腆一笑,试去攥贾真言衣角,后者浑然未觉。

    野葬冈不见天日,向无人超度,吕不害影身钻进桑树林,已是午后申时。

    他心中惴惴不安,叫道:“我我知道你在,快出来!”

    老鸹嘶叫,满地残躯,尸身臭败无人殓。吕不害躲阴翳里暴一头冷汗,忽听远处有人叫唤,声音缥缈不定,未曾想左肩猛受一拍,鬼怪笑咧咧从右肩探出头。他二话不说,登登登连退三步,坐地压断一截大腿骨。

    谢皎倒吊于树,环臂抱肩,鬓发晃悠,问道:“胆子呢?”

    吕不害涕泪交加,抽噎道:“太太饿,吃了。”

    她继续倒挂垂荡,及至高处松腿空翻,轻盈似秋千落地,拉起少年掸去土灰草叶,温声道:“花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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