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空中的星星,怎么也不会数的完
给李物一个羽毛枕头和一个八音盒,他就可以给黎染摇出一整片星空
李物呆呆的看着病房外面的天空,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送走了黎染,自己便再也没有理由再找她了李物想着,今天黎染的模样看上去眼神疲倦,是硬打起精神才有了今天这副模样李物感到心疼,看着黎染困倦的眼睛,不知该如何宽慰
不知道黎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知道黎染究竟为了什么事如此疲劳
李物暗暗猜测着,越猜越难受,越猜越心酸
李物很喜欢用一些词,热烈,滚烫,汹涌,赤裸在他最不想用这些词的时候,他却只能想到这些词来填充,它们可以用来修饰李物想要用它们修饰的任何事物,比如热烈的风,滚烫的肌肤,汹涌的山脉,赤裸的脸
李物假装自己并不是为了自己的情绪而使用这些词他总是词穷,所以患上堆砌的毛病他形容一个人,称她瘦削薄弱;形容一株植物,便说它茂盛疯狂;形容天空,便脱口而出清澈明朗;像程序一般既定现成但当他每每想要描述大海,他便无能为力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蓬勃,愤怒,冰冷,沸腾,愉快,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词不达意
他喜欢看海,看关于海的诗句和段落,这些关于海洋的零碎不成篇的记忆像浪潮般推动他打开一本书,也迫使他合上这本书幼年他记忆里的海温柔缓慢,像极了校园里的百合,笑容和蔼;后来他明白了它的骄傲和不驯,在四季中径自盛放也凋零,如复仇的诗人,火红发烫的粗糙模样;现在他看见的它谦恭包容,像是被驯化的猫,妖艳柔情,柔软的肉垫里藏着它修剪后又重新生长的锋利的尖爪,尖叫发狂的时候不顾一切
大海是个可以尽情埋葬一切尖锐疼痛的地方;但总有那么个浪花,把以为已经消亡的东西推出来,触目惊心大海是一个消化过程
“黎染你知道吗,对于我来说,你便是我的大海,汹涌澎湃,神秘又深不见底”李物想着,他多希望能亲口对黎染说
他每每陷入巨大的噩梦中,每每他深夜哭泣不知所措时,都是黎染,是她包围着他,抚摸也安抚着他他不敢想象,假如将黎染从他的生命里突然剥离出去,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宰治的故事往往有这样的倾向不论是大庭叶藏或是他笔下的其他人物,总是在寻求一种类似于海洋的依靠“他们去渡仓吧,去看看海”跟“再拿点酒来,他没钱”是一个意思
他对幻觉和对幻觉的迷恋,有时代替他说明一切太宰治总是在故事的最开始就写到海,有时只是写地平线,或者写海边的城市他倾向于在海边或是海里结束自己,或者说被自己结束他约了喜欢的妓女在海边,把自己沉进海里
借用昆德拉的话来说,像这样的作家,是在一出生时便被死亡迷惑住的死亡和海洋往往被绑在一起,有人在海里窒息也有人在海水里复活,两种极端就像那些用来形容火焰的词,如明亮,炽热,跳跃,有时也可以用来形容大海
有人说红楼梦中的黛玉,原著中应是沉湖而亡的他想曹雪芹是不会让她去跳海的,因为连溺水,他都用乖巧精致的沉湖来表示,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黛玉在大海中被吞噬,衣衫翻滚狼狈地死去所以黛玉适合沉湖,而大庭那样古怪的人生,则更适合这样轰烈而无声的结局
“你会懂的,黎染,我知道你是懂我的”李物对脑海中的黎染说着
海明威在描写捕鱼的老人时写他的绝望和坚持,写一个人是怎样在海洋和烈日下带着他的鱼逃亡;他将他的作品写的让其他人改不了一个字,他接受了他作品的不朽,而他本人却对不朽不屑一顾;于是他在海边擦亮了猎枪你尽可以消灭他,但你无法打败他;如同你尽可以用刀剑劈开海水,但无法分开它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