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手术室与重症监护室中来来回回的搬移病床,漫漫长夜,已经进行了三次开颅手术
重新聚集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这群人,不敢闭眼,也无法清醒
黎染在医院里工作了这么多年,见惯了生生死死,呼天抢地她从小混在医院,第一次经历死亡,看着医生护士有条不紊地收拾好离去,留下一房间家属的悲伤与寂静但她看他们的眼睛,他们的口罩下,一脸平静她在标本室里看着玻璃瓶里的曾经活生生的肉体,想象它们死亡时所经历的,在福尔马林的羊水中所梦见的
但当自己被强行暴露在这死亡的危险面前,她才发现发现自己对死亡完全是陌生的
第一次解剖活物的时候,黎染要做的是把老鼠放进密闭的罐子里,数它失去生命的时长她把脸藏在蓝色口罩下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小白鼠对视,看它如何仓皇失措,无可逃离
就算面对尸体时黎染也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嚼着口香糖,观察完了之后洗个手照样可以吃一盘子的饭面对一只活生生的耗子,她当时必须镇定她一寸寸推针管,让空气注入尾静脉,看着一个生命抽搐颤抖着最后痛苦死去
其实小白鼠,很多时候为了省事是直接扯断脊髓的看着它化成一滩软绵绵的在桌子上抽搐,几秒种后扔到垃圾桶
黎染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练就了一身生死不惊的本领她在学怎么拯救,但她必须先学会杀害人们叫她如何分清对错,她在犯错,而人们却说她在朝着对的方向前进
从老鼠到青蛙到大白兔,每一次每一次,在别人尖叫颤抖懦弱的时候,黎染都必须镇定,一边安抚,一边指挥别人配合自己;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她打静脉开膛插气管插动脉插导管插针毁脑
黎染知道这个变形的组织来自标本的哪一个部分,她知道自己划这一刀之后需要和可以暴露哪些结构她的脑海里都是眼睛,它们看着自己的眼睛她镇定自若得叫人看不出任何迹象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小出血量,漂亮快速地完成灵魂分成两个部分,一边唾弃这杀害行为,一边冷冷地看着自己下刀;亲切而冰冷,像是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病人
实验室里她们一群人围着一具死尸,她剖开他的胸腔,她看见自己想象过无数次的内脏器官
黎染一件一件地分辨它们,这个人生前应该很爱吸烟,这个人的脾脏像是生病了,她像是把他的生命经历了一遍她试想过把自己解剖,把自己泡进福尔马林她在梦里一刀划开自己的皮肤,她无具细地取出自己身体里的东西,但始终取不干净
黎染很了解自己,等着终有一天被拆穿被厌恶,我破罐子破摔这世道往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谁说的是对是错是真,谁不屑一顾去过多辩解各执一词,每个人都可以义正言辞,就像是真理的代言人
那些做实验的动物可是连口都无法打开的
黎染仿佛在梦中重新温习了一遍冷酷的大学时代黎染经历了无数次生命的诞生,无数次生命的结束,却还是对眼前,对这位重症监护室里沉睡的病人手足无措
谢彬没有叫醒身边睡着的黎染,只悄悄起身,推开了那群无用的人,向医生询问道,“我爸爸怎么样了,手术还顺利吗?”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打扰了疲惫的医生,也生怕得到一个不好的结果“你不要忌惮,我可以的,你把最坏的结果告诉我吧”谢彬突然来了勇气
“你是他的女儿吧”医生摘下口罩,平静的问道
“没错”谢彬忐忑地答道
“我和你直说了吧,情况不容乐观你父亲的脑组织严重受损,已经清除了一部分,肯定会对以后的大脑功能产生影响以后或许无法说话了,可能也看不见如果你父亲这几天醒不过来的话,最好的结果,或许就是偏瘫了也可能是植物人,但是我实在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