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曾问我,可曾后悔过?
我抬了头看着漫天的黄沙,伸手握住一粒,放在掌间磨砂着,“以前?还是现在?”
他只是眯了眼睛看我,一只手捏着朱砂笔说:“以前和现在。”
掌上的那一粒沙,瞬间滑落。落进了我脚下遍地的黄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它还在我脚下的,只不过是我寻不出罢了。我也不会自寻烦恼,想要从满地黄沙中寻出,曾在我掌上的那一粒。
其实,我也想寻它。
其实,我也不会寻它。
于是,它就这么突兀的长进我的心底,不论寻还是不寻,都成了一粒磨砂在我心底的沙。
细微的,轻轻的触痛着我。
似能时时感觉得到它,又似我时时忘记了它。
我张开了空无一物的手,“都悔,也都不悔。”
我拍拍手,浅浅的笑了。踩过柔软的沙地,去看我锅里的汤煮得如何了。
走出不远的时候,阎王对着我背影说:“他求了天帝,要来地狱。”
我顿住了脚步,细眉轻拧着。
黄沙扑簌着旋在我的身边,地狱的风从没有停止过。
我知道阎王口中的他,是月老。
我也知道,他既找了这么多年,定不会因我辩一句不是,便算了。
“来便来吧,他来还是不来,这黄泉地狱也还是黄泉地狱,孟婆也只是孟婆。”
我没有回头,阎王也没有再说话。
只有忘川河畔呼啸而过的风,绕着这八百里黄泉盘旋。
月老来的时候,我正忙着一碗一碗的递汤给面前轮回的鬼。
他还是上一次见时的样子。红衣,白发。指尖的情丝隐隐显出,我想,他来地狱总不是为了把这地狱的鬼也做一番姻缘!
我端着一碗一碗的汤,送走一个一个轮回的鬼,低着头忙碌着。许是今日的鬼太多,不是将鬼骨添多了,就是将汤散了。
做了七千多年的孟婆,还这样手忙脚乱的。一众轮回的鬼在奈何桥头生生排了长队,我扶了扶额头,一边恼着一边忙着。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女鬼,站出来问我:“婆婆可需要帮忙?”
她生得小家碧玉,细细的眉,水灵的眼里蕴着一层烟波似的。白皙的小脸虽失了血色,却端端的显出了一股子惹人爱伶的样子。
我点点头,将勺子和碗递给她。她站进了驱忘台,掌勺呈汤。我低下身子往灶里添鬼骨头,施法引了轮回之人的泪和情入锅。
月老今天没有唤我,他径直走向我的驱忘台看着我清浅的笑了。
就像是曾经我和他坐在月牙上看人间景色时,他清浅的笑着唤我阿香。
他只是看着我笑了一下,就走过了我的驱忘台。
而我只是看了一眼他的笑,就乱了手脚。
那个帮我呈汤的姑娘名唤青青,忙完最后一个鬼的时候。我亲自端了汤给她,“今日,多谢姑娘了。”
她看着我手里的汤,眼里的哀伤蔓延开来。她没有伸手接,反而后退了两步。“婆婆,我我”
我放下了婉,“姑娘,不管前尘往事如何,还是放下,喝汤过桥吧。”
她紧紧的捏着袖子,“婆婆,青儿如何不知这道理。只是,我只是想知道王英,他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我入了这黄泉地狱,整整徘徊了七七四十九天都没有见着他。”
“生死如何又怎样?姑娘,还是喝汤吧。”
“婆婆,你不懂。我怎会不知,自己已是一副腐骨了。可我只是想再看一眼王英,哪怕是死了,我也只想要个答案罢了”
“还望婆婆成全青儿。”青青盈盈对着我跪拜着,我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