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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我对乾哥哥最早的记忆是在我们庄的南坑,那时的南坑还是一个很大的坑,是我们庄五大坑中最大的一个,是最美的一个大坑,也是鱼最多的一个坑。早先吴明的父亲活着时承包南坑做鱼塘,不过鱼长的正好的时候被人下了毒,全死了。南坑边上有二十几棵大垂柳,垂柳下面生着芦苇,坑中间还有人家种的藕,夏天粉红和白色的荷花在盖盆大的荷叶上开放,青蛙和小鱼儿逡巡其间,不只有鸭子还有水鸭子,坑边围了一圈钓鱼的人。那时的吊杆很简单,在家里找一根蚊帐杆子,五毛钱买鱼线,两毛钱买一个鱼钩,五毛钱买一只鱼漂,把鱼线绑在蚊帐杆子上,把鱼漂和鱼钩系在鱼线上,这就是一个标准的鱼竿了,再在房前屋后挖上一罐头瓶子蚯蚓,就可以钓鱼了,钓上钓不上鱼那就是个人本事了。无可否认,乾哥哥是一个钓鱼高手,同样的钓竿,同样的鱼食,他钓十条别人顶多钓三条,我拿着装鱼的小竹篮坐在乾哥哥的身边感到格外开心。乾哥哥钓的鱼多了,他就不稀罕那种还不如手指头长的小鱼了,他在看到那种小鱼后直接就从钩子上解下来放生了。乾哥哥在钓鱼的时候对我说了很多钓鱼的诀窍,然而我一句也没有记住,只记得自己踩坏了一个同乾哥哥一般大的男孩的鱼漂,男孩对龇牙咧嘴对我说了什么,然后我就哭了起来,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乾哥哥再次出现在我的记忆中,已是几年后的一个春天。我站在家里的条几上从后窗向外看,悠悠碧空,晚雪消融,趴了一冬的麦苗也舒展开来,翘起了细而尖的绿叶。一只灰色的鸽子从眼前的麦场里飞了起来,它扑扇着翅膀,样子笨拙,就像一只老母鸡,在我的注视下落在了我家北面的黄水坑边,我喊着母亲去逮住了它,母亲给它起名字叫花花,为了防止花花逃走,母亲给它剪了翅膀。如今母亲想起这件事情仍然会惊讶的说道,一个笨女人和一个傻小子竟然用一只化肥袋子逮到了一只会飞的鸟。一个星期后,乾哥哥用五只用弹弓打死的麻雀换走了我的花花,他在花花腿上系上了一根细绳养在他家的厦上,没多久一只灰色雄鸽子便为了花花在他家落户了,又过了一段时间花花生下了两个蛋,这两个蛋过了半个多月被两只鸽子孵化成了两只小鸽子,再后来这两只小鸽子又把别人家的鸽子引来了,渐渐的乾哥哥有了一支由数十只鸽子组成的鸽群。每当我早晨起来看到那群鸽子旋风一样从我家天井的上空飞过,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这种愉悦的感觉随着数年后乾哥哥离家求学鸽群解散才消失。

    乾哥哥上中专那年,爷爷把领着我去买的两头黄牛卖了给他做了学费了,为了报答爷爷,他在那一年秋天掰玉米的时节,从学校里喊来了二十多名同学来帮忙干农活。那些没有干过农活的城里孩子穿着运动服运动鞋带着鸭舌帽一早乘坐五辆出租车到了我的大伯家门口,他们下车后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或许以为干农活就像是野营一样轻松愉快。他们跟着乾哥哥走在田间的小路上,队伍很是壮观,见了庄上的人,乾哥哥就会说道:“嗯,这是我同学,周末闲着没事,跟着我到咱家里来体验生活。”乾哥哥领着他的同学,在爷爷地里和他家的玉米地里展开了掰玉米的比赛,我从没有看见过有哪一个农民像他们刚开始那样热爱劳动,他们争先恐后的在地里忙碌着,好像机器人一样动作迅速敏捷,很快他们的脚下便堆下了一小堆一小堆的玉米,唯恐落在人后。我也没有见过有哪一个农民像他们后来所表现那样疲倦懈怠,一个个叫苦连天,唉声叹气,不约而同的开始磨洋工。大伯怕热到了乾哥哥的同学,从二伯家买了五个西瓜放在地头,他悄悄的对我说:“看到了吗?你哥哥的同学们这是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劳动。”我说:“我看了,和干活比起来,他们更喜欢偷懒磨滑。”

    中午我的大娘喊了我的母亲去他家帮忙做饭,做了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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