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紫色的葡萄咬碎在口中的甜蜜,然而我自己却够不着。一次我让爷爷帮着摘,爷爷一本正经的对我说:“这是你秃子老爷的东西,咱不能随便动。”爷爷这样说完我很小心的看一眼王秃子,王秃子拿着一张麻将伸直了胳膊远远的瞅着说:“哟,想吃我的东西了,等着!等你老爷我打完这一局!”我就看不惯王秃子那种自以为是的样子,所以我就离开了。
我在王秃子的小果园里转了一大圈,他家的看门的狗像是感觉我会偷它家的东西一样也跟着我转了一大圈,有时倒是它摇着尾巴跑到了我的前面,时不时还要回过头来看看我,就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我想到了王秃子的屋里的宝贝,我瞅了一眼波斯人,那个长着一双蓝眼睛的老妇人正在抓着一把玉米粒喂鸡她的鸡鸭鹅,于是我小心的溜到了王秃子的小屋门口,那扇没有刷过漆木头门并没有关严,我轻轻的推开门就看到了,外面天光耀眼,王秃子的小屋却是黢黑一片,我刚走进那间屋子如同睁眼瞎,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我知道那杆猎枪就挂在他的炕头上,渐渐的我的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我发现自己走到了炕前,我也看到了枪,看到了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长长的枪管,看到了黄色的枪托,看到了军绿色的背带,我迫不及待的爬上了王秃子的炕,我站在那杆平挂在墙上的长枪前久久伫立,我用摸了一下枪托,现在想来就像小孩子的屁股一样光滑,就在我想伸手摸一把枪管的时候,一双大手从后面将我揽住了,我回头一看是王秃子,他的手里拿着一串葡萄,他说:“王八孙子,小心走火。”我说:“我要玩。”
那天王秃子破例把那杆长枪从墙上取了下来,我抱着它满园子里乱跑,一会拿枪口指着天空的小鸟,一会指着跟着我的狗,一会趴在地上,一会举在树杈上,心里无比快活,那是我唯一一次玩那一杆枪,也是最后一次玩它,一个月后它就被大队里收走了,大队里把村民上交几十杆猎枪放在大队里一间没有被烧掉屋子里,用一根大铁链子绑起来,就像是一捆柴禾,它们有长有短,有旧有新,我一眼就认出了王秃子的那杆枪,因为它是最长的,它鹤立鸡群一般被其它的枪包围着,显得孤独而高傲,没多久大队里缴的枪就上缴镇武装部里去了。
王秃子在杨树庄时个传奇人物。王秃子八岁时光屁股下河,水深,一个泵子下去没浮上来,捞上来吐了两口水拧了两把鼻涕就活蹦乱跳了,十六岁到日本留学,学了几年回来日本话比鬼子说的还溜,给日本人当翻译,后来日本人知道他是八路,冲着他的后背打四枪也没死,后来吴化文的部队杀了过来,王秃子被逮住了大家以为王秃子完蛋了,谁知过了段时间就放了出来,解放后王秃子抗美援朝,美国人的机枪大炮和飞机也没把他干挺,只是跨上多了两个抢眼,后来王秃子每天早晨扫大街中午脖子上挂了八斤多重的城墙砖挨批斗,也没给斗死,只是脖子老往前探着,再后来王秃子赶集卖菜,被一头不通人性的公牛给顶了一伙,送回家的路上大家都以为这回他算是功德圆满了,结果两个月后他又推着独轮车卖菜了。杨树庄的人都相信在生这个问题没有王秃子跳不过去的坎,然而世事难料,九八年夏天他在豆地里干活的时候被雷劈死了。曹大印的爷爷放羊目睹了那一情景,他说两个人刚还说着话呢,天一打闪,他就哄自己的两只羊,没寻丝再一回脸一个雷过来老哥倒地里了。
王秃子的死了,全村人都很难过,年长的人开始回忆他们认识的他,父辈的人开始回忆父亲口中的他,我们小孩子也为突然少了可以逗趣的老朋友而伤心不已。人们在悲痛之余还在谈论着他的事迹,抗日那会儿,曾把个日本少佐拍死在了一口枯井里,连夜用坯土把井填平,解放战争那会儿说服了一小队国军弃暗投明,举旗易帜,新中国成立后王秃子消失了一段时间,据说是被派到了某座大城市去纠察隐秘的敌对分子,最终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