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阶级敌人呢?”坤哥哥想了想说:“嗯,谁不给钱来抱走西瓜谁就是阶级敌人。”瓜棚刚刚搭好时西瓜还没有熟,不会有人来,当然也就没有阶级敌人可以预防,我和坤哥哥就抱着一个西湖牌的老式收音机在那里边听广播边下军棋,当发现地里有野兔和山鸡之后,坤哥哥还在瓜田南头放了一个老鼠夹子,用来逮野兔或是山鸡,结果几天过去连鸡毛也没有逮到,晚上就留下一张空床在西瓜地里。没过半个月西瓜就有熟的了,这时我的二伯便用大队广播告知庄上人西瓜长好了,可以吃了。
人们想要吃我二伯家的西瓜可以用钱买,也可以拿粮食换,就像小孩子拿一只空的啤酒瓶换三块一毛钱的冰糕一样,大人们可以用自行车驮上半袋子麦子到瓜田里来换西瓜。刚开始几天是我的二娘卖瓜,我的二娘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拿着秤对来人说,一斤西瓜两毛钱,一斤麦子三斤瓜。人们如果要买,她就放下蒲扇领着人家去地里挑瓜,后来我的二大娘就只负责做饭送饭了,而我的二大爷要在夜里看瓜,白天卖瓜的事情就由坤哥哥来负责,坤哥哥既会挑瓜也认秤,他也会手摇蒲扇对来人说,一斤西瓜两毛钱,一斤麦子三斤瓜。
过了几天我发现村子东头的二舅姥爷和四舅姥爷总是隔三差五一前一后的到地里抱两个西瓜回家,既不给钱,也不给麦子。我想起了坤哥哥关于阶级敌人的言论,就问坤哥哥:“两个舅姥爷是不是阶级敌人?”坤哥哥没有说话,而是绷紧着嘴唇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又问:“大舅姥爷和三舅姥爷是不是阶级敌人?”坤哥哥说:“大舅姥爷都快九十了,喝不了瓜了,喝了就会拉稀,拉上几天就没他了,三舅姥爷嘛,一个拄拐的瘸子跑这么远够他喝一壶!”没几天,就有一个表大爷和一个表叔就借着大舅姥爷和三舅姥爷的名义分别抱走了两个瓜。坤哥哥在笑着给表大爷和表叔挑完瓜,又笑着把表大爷和表叔送走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瞧见没,阶级敌人的办法还是蛮多的!”张金兰也来了,她问坤哥哥瓜怎么卖?坤哥哥手里摇着蒲扇悠悠的说道:“一斤西瓜两毛钱,一斤麦子三斤瓜。”张金兰听后说道:“倒是不贵。”坤哥哥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张金兰对坤哥哥说:“我摘个瓜吃。”坤哥哥看着蚊帐顶上一个补丁说:“大姑,你会挑吗?”张金兰说:“会,你在棚子里坐着,我自己到地里挑一个就行。”坤哥哥说:“那我就不帮忙了。”张金兰笑眯眯的抱走了一个瓜,没等我问,坤哥哥就对着张金兰已经变得很小的背影大喊道:“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还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啦!”
张金兰走后不久,我的父亲来了,他径自走到地里去挑了个西瓜,向我的哥哥摆了摆手就把西瓜抱走了。见我不好意思再问,坤哥哥赶忙说:“别担心,你爸爸不是阶级敌人,咱是本家,在庄里没有比咱再亲的人了。”听到坤哥哥这么说,我的心里长舒一口气。父亲前脚也就刚到家,我的大伯就来了,他也同我的父亲一样自己到地里挑了一个西瓜,我在瓜棚里对大伯大喊道:“大爷,我坤哥哥说了,咱是本家,你不是阶级敌人,不要钱也没事儿!”坤哥哥赶忙说道:“你个笨蛋,你怎么能说不要钱也没事呢,说得就好像我要收他钱。”我问坤哥哥:“那要怎么说?”坤哥哥说:“你要说不用给钱。”我赶忙对我的大伯喊道:“我坤哥哥说了,你不用给钱。”大伯正抱着一个大西瓜往回走,他回过头来笑着对我说:“小来儿,你给你哥哥说,我也没带钱!”
傍晚时分我的二伯来看了看,他问坤哥哥瓜卖的怎么样?哥哥说:“不怎么样,都让阶级敌人给抱走了。”二伯不解:“哪里来的阶级敌人?”坤哥哥说:“东头的,南头的。”我很庆幸坤哥哥没有说北头的,这使我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因为我家和大伯家在庄子北头。二伯让坤哥哥和我继续在瓜棚呆着,他要回家吃饭,然后再来接替坤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