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听到女儿匆忙说出的消息，孟广才一阵猛烈地咳嗽。

    兄弟竟然要卖掉自己的祖业，他怎么也想不通。尽管女儿告诫自己要装作不知道，剩下的她来想办法。但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必须要向孟广傅问个清楚。

    从中午接到孟涵的电话起，孟广才一直坐立不安。

    以前每天晚上，他们兄弟俩都会来根雕厂转一圈，这个习惯已经雷打不动地持续了好几年。孟广才知道，今晚孟广傅回来后也会到这里，于是便在厂里等他。

    这个根雕厂是一个三进的四合大院，也是孟家以前的老宅，他们兄弟俩就是在这几个院子里长大的。

    孟家祖上几代一直靠着这门手艺吃饭，到了孟广才父亲这一辈，家道已经比较殷实。这个院子的前院是孟氏兄弟的父亲当年做手艺的地方，后面的两个院子是住房。在当时，没有一点家底是盖不出这样规模的房子的。

    小时候，孟氏兄弟常常在院子里玩儿，他们经常看着父亲手拿一把刻刀，在一些奇形怪状的木头上比比划划，不久后一个新奇的玩意儿就出来了。

    有的是大个头的动物，瞪着的眼睛，张开的爪子，翘起的尾巴，飘逸的鬃毛，像活着的一般，七八岁的孟广才就算张开双手也抱不了；有的是造型夸张的人物，比如坦胸露乳的弥勒佛，席地而睡的古人；也有奇形怪状的植物，比如倒着生长的梅花；像蛇一样纠缠在一股的藤蔓……

    当然，父亲在空闲时也会雕一些小玩意儿给他们兄弟俩玩儿，孟广才记得最清楚的是，父亲把一块木头打磨成圆形，再刻上两条龙。父亲告诉他们，这叫双龙戏珠，其中一条龙是自己，一条龙是弟弟，中间这块圆圆的木头就是这门手艺。

    父亲的一双手就像有魔力一样，再丑的木头在他手里都能变成极好看的东西。孟广才经常想，以后长大了，他的手一定要比父亲更有魔力。

    “你们兄弟俩千万别丢了这吃饭的手艺。”孟广才始终记得，父亲经常把他们抱在怀里，语重心长地说这句话。

    每当这时，孟广才总是意会地使劲点头，而孟广傅则十分不屑。

    “爸爸，我长大了才不想天天鼓捣这木头。”

    “哦？那你想干什么？”父亲歪着头，笑着问孟广傅。

    “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多到房子都装不下。”孟广傅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哈哈哈，你长大了一定是个小财迷！”父亲笑了。

    那个时候，孟广才十岁，孟广傅七岁。

    孟广才知道弟弟对这门手艺丝毫不感兴趣，他只在乎这门手艺会给自己挣多少钱。所以，当弟弟二十多年前提出要开公司时，他高兴地答应了，当时想着，自己喜欢手艺，弟弟喜欢赚钱，兄弟俩就齐心协力开公司买作品。既能把手艺传下去，还能让弟弟赚钱，完成他的梦想。

    兄弟俩把原来的老宅重新整修了一番，改建成了一个小厂，置办了一些机器，招了几名学徒。相比父亲那时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刀一刀雕刻的情形，现在孟氏根雕的规模要大多了。

    然而，根雕艺术品又不像柴米油盐，每家每户都需要。在人们眼里，那是有钱人才会买的东西，只能放在家里当摆设。

    这么多年来，兄弟俩虽然靠着这门手艺在市区都买了商品房，但离孟广傅赚大钱的目标，还很远。

    夜晚很安静，四月的晚上，凉风一道道袭来。孟广才坐在中间第二个院子里，没有开灯。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不知不觉，一包烟被他抽了一半。

    晚上九点，他听到前院大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后，院子里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他知道，孟广傅回来了。

    “大哥？你怎么在这，吓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