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制的桂蜜送入宫中次日,哥哥进尚书右丞。
当年高皇帝不设中书令,由尚书台掌机要。百年后,孝成皇帝将此权移于御史大夫。自那时起,尚书台仅掌奏事与拟诏旨。先前的尚书令因牵连了江亶逆案被罢,至今尚书台仅是尚书左丞萧歙领尚书令事。
如今武城公府尽压于哥哥一身,我是不忍他独自负重,除却平日时常奉宣召进宫陪伴庄太后与姐姐,后宫与诸府女眷的宴饮亦渐不缺席。
人前,广陵郡主所受的皇室宠渥未减半分,可在人后,我竟听到有人笃定霍鄣是刻意以战事拖延婚事。亦是此时,父亲再度说起归上平。
嗣皇即位之初父亲便有意归上平住,待赐礼过后再往江东。只是那时峣儿时常病痛,姐姐身子也不好,父亲总不能安心离京。
入冬未久,姐姐与峣儿皆受寒病了多日,亚岁那日父亲往宫中见过初愈的姐姐与峣儿,归来后笑言终于可安心归乡。
先帝所赐齐氏三庙已成,只是先帝骤然崩殂,于上平受赐礼的典仪便依制延至次年,定于二月二十。父亲归乡心切,原有意不待上元节便启程,不想天候骤然极寒,父亲染了风寒,病势反复直至新岁将至也未见好转。
父亲病重不宜远行,齐氏又不能无人受赐礼,那日哥哥自请代父亲回乡,父亲却断然不许。哥哥亦有忧虑,他领尚书右丞不久,袁轼近来时常染指尚书台事,若他归乡,萧歙在尚书□□木难支。
晚膳后哥哥再去求父亲,父亲依旧不许,道是距归乡尚有些时日,足以病愈。便是他仍不能成行,上平还有亲族长者,亦可受礼。我在书室门内听着他父子间少有的争执,忍不住笑道,“不如我回上平去可好?”
听哥哥骤然重声,“她不过是想出京去,父亲不要纵她恣性。”
随父亲出了内室,哥哥横眉移过眼不理我。我向父亲行礼道,“父亲思慕故土许多年,女儿回乡也是为父亲尽孝。再者,齐氏出于上平,女儿亦当知家乡风物。”
我侧身看了哥哥,又向父亲道,“上平族事已交与堂叔父多年,可堂叔父终究不是出于长房一脉。父亲素来怜惜堂兄兄妹,他们已归乡年余,若由堂兄代父亲与哥哥受赐礼,周全礼数之余,更是正了他们的名分。”
他二人皆是不语,我再道,“我们都知晓堂兄兄妹归上平后的境况,父亲与哥哥不能归上平,若我亦不在上平,堂兄何止不能真正接过族事,更仍不能真正以齐氏族人的名分居于上平。若父亲以为堂兄不能担齐氏的名望,姑母家的兖修哥哥品性贤良,也是可以托付的。”
父亲垂眸不应我,偶尔掩口咳一声,良久方道,“珌儿的身子也不好,此事不必再提。”
虽是意料之中,终归还是有些失望的。我再看了哥哥,道,“我在家中从未病痛过,父亲若是不放心,请华太医来为我问脉就是。”
哥哥也不看我,至父亲低笑了一声,他终是正了容色,“陛下不是孝明皇帝,齐氏亦不是强室。”
我亦正色向他道,“陛下初即祚,齐氏若出了丝毫的纰漏便或许会被人奏劾。父亲也知远离京城的上平是最易出纰漏的,先帝又恩赐设三庙,若有族人恃此皇恩行不法事,纵使陈杼能截得下,齐氏也会在乡里留了恶名。尚书台内里早已虚空,若果真有恶行传入朝堂的那一日,只怕袁轼不止不会为我们压下,尚书台能存否也是未知。”
哥哥忙向我横过一眼,“还不回房去!”
“女儿欲归乡还有一条至重的因由,”我只向父亲拜道,“母亲归于上平多年,女儿当去祭拜她了。”
“罢了。”父亲掩口轻咳过,叹道,“原本我回上平也是为了你的母亲,她在上平孤寂得久了,你去陪一陪她也好。”
又咳过几声,他唤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