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上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而小东北的腿上却中了三粒铁砂。我和孙大耙子把他按在厨房的案板上,用烧红的菜刀把铁砂剜了出来,小东北咬着牙,一声没哼。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哭,就有人笑。我们的悲伤才刚刚开始,那边就有人笑出了声。因为第二天早上,发钱了。
红鼻子可能是为了安抚人心,今年的工资比往年都要高。孙大耙子最多,我也领到了五百块。手里拿着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红鼻子还宣布:从明天起,按照国家法规,放假七天。实际上今天就封井了。除了稀拉拉的几辆煤车要装车之外,就没了活干。反正是出不去,回不了家,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那就放纵今天吧!这一年一度的假期就是这地狱里的狂欢节。
这几十口子雄性,憋在黑暗的地底下一年了,突然之间腰里有了钞票,身上有了空闲,荷尔蒙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差点就把这整座院落烧光。
火焰燃烧的第一个目标,当然是沈厨娘和她的小卖店。烟c酒c肉,哭c笑c骂,这小小的空间根本不能承受这么多的宣泄。
红鼻子这个王八蛋是如此的阴险,他知道用不了几天他发出来的钱就又会回到他的口袋。而这些发泄累了的奴隶们也会乖乖地回到井下去。
小东北躺在铺上养伤,我和孙大耙子在一边照料。书生还在看他的《西游记》。其他的人都跑到沈厨娘那去了,只听见那边一阵阵的欢叫。
我问书生怎么不去消费,书生说:“钱我要存着,回家过年的时候交给妈妈。”看到他那充满幻想的样子,我和孙大耙子只有沉默。
小东北要上厕所,我看尿桶快满了,就提起来出去倒。还没有走到厕所前面,就看到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厕所那里。好多人还扒着篱笆不知道在看什么。
忽然,沈厨娘一边系着裤子,一边从那间小厕所里走出来,嘴里骂着:“看什么看,一群色鬼!老娘有那么好看吗?”这分明是在挑逗。平时除了吃饭的时候,我们和沈厨娘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而现在,她几乎满足了所有男人的窥阴癖。
沈厨娘穿过“狼群”,款款走来,群狼蜂拥跟上。她那打了厚厚一层白粉的脸上,没有恼怒,没有羞涩,有的只是燃烧的。
她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大兄弟,到我那来呀,有新到的老酒。”我提着尿桶一侧身,沈厨娘众星捧月一般去了。
大年三十。我没吃早饭,一直躺在铺上。两个多月以来,这是第一次赖床。摸摸身边东北佬空荡荡的位置,心如刀绞,眼睛定定地看着屋顶。孙大耙子盘腿坐在一边,默默地抽烟。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跳下地,来到屋外。
阳光耀眼,每次看到太阳我都觉得奢侈与幸福。她是那样的温暖,无私。即使是像我们这样失去自由的脏兮兮的奴隶,她也一样毫不嫌弃地拥抱我们。我向着太阳张开怀抱,太阳啊,求您赐予我力量吧!
来到了沈厨娘的热闹的柜台前,我问她:“东北佬欠了多少钱,我来替他还。”沈厨娘诧异地看着我。我又买了一包烟,一瓶酒,转身离开了这间乱糟糟的厨房。
我来到那道紧锁的铁门前,点着了三根烟,并排插在了门缝上。对着铁门那边东北佬牺牲的方向,我默默地说:“老哥,你欠的钱,兄弟替你还了。咱们兄弟,什么债都不欠!你在天上好好的,兄弟敬你一杯酒。”我打开酒瓶盖,将酒全都倒在了地上。
孙大耙子默默地走到我身边,也将一瓶酒倒在了地上。他又拿出了一瓶酒,我们两个一对一口地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哭。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给我看,那是一张全家福:他的媳妇坐在她右边,抱着他们的儿子。
他对我说:“兄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