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酒瓶被打碎了，噼里啪啦地着起火来。橘黄的烈焰绵延而起，烧着了华贵的绸缎窗帘。

    嘈杂之中，只听见楼梯下的黑暗处几声慌乱地捡拾东西的声音，然后是仓惶逃走的脚步声——

    那男人猛地抬起头来。他一把抽出插在克里斯尾鳍上的长剑，摔门追了下去。血溅到了贴着金色壁纸的墙上，克里斯痛苦地喘息着，把尾巴蜷缩起来，一点一点地向门外挪去。

    剧烈的疼痛让他使不出多少力气。一刻间他手臂一软，竟然是简直滚下了楼梯。

    火势在克里斯身后蔓延。码头上早已成了人间地狱：四起的火，遍橫的尸体，浑身是血，正在囫囵吞吃肉块的幼种人鱼。风里夹杂着令人反胃的腥味，残肢断臂散落一地，一个孤零零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地面上。

    有人还没有完全死透。他挣扎着想要逃走，被小而暴怒的猎食者撕开了背脊——鲜红的血喷射而出，染红了整块墙壁。

    这像是一个噩梦。一个疼痛，绝望而荒谬的梦境，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腥苦的风助长了火焰。克里斯在浓烟之中捂住口鼻，窒息一般的咳嗽，脖颈两侧的鳃裂撕裂一般的疼痛。

    突然之间，只听见几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的声音，但更为尖厉刺耳，充满恐惧。

    接下来的厮斗克里斯不太听得清楚了。一切都被吞没在火势里。他颤抖着，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

    一个迅速的阴影从不知何处冲进了火焰中。

    克里斯正在逐渐失去意识之际，只觉被重重搂进了一个怀抱里。

    对方的嗓音低而沙哑，喃喃地念着，但克里斯已经听的不太清楚了。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而人鱼颤抖的手爪捧住了他的脸。

    人鱼的眉骨很高，鼻梁如同刀刻，而深深的眼窝里是一双金色的眼睛。

    克里斯微微动了动唇。塞谬尔没再耽搁，把克里斯护在怀里就往外冲去；橘黄色的火焰在他们身后蔓延开来，房宅轰然倒塌，化为废墟；而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整座小岛。空气中充斥着脂肪燃烧的焦灼，噼里啪啦中夹杂惨叫尖泣，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带着血腥味的热风，烧焦的皮肉味，这一切都让克里斯觉得眩晕。塞谬尔抱着他，巨大的漆黑鱼尾跃然而起，落入了已经泛起血腥味的海水里。

    他们在下潜。然而接二连三的黑影悄然掠过上方，激起一片白沫。

    那些显然是塞谬尔此时极力想要避开的对手。他们一路尾随而来，追逐欲望和痛苦，此时在这座燃烧的地狱里，却无法尽兴的狂欢。

    克里斯耳边眼前，俱是一片朦胧。在他灰暗的视线里，只看到模糊的细小冷芒：那是数条人鱼背脊尾部上的鳞片，层层叠叠覆盖在肌肉之上，刀锋一般冰冷而滑腻；而那些萦绕在人鱼周身的长发细密如同蛛丝，耳鳍薄而柔韧，若隐若现地显现出紫色血管。

    他看见了尾鳍：无数条黑色的鱼尾，随着水波划动，与昏暗的海水似乎融为一体。

    血的味道在海水之中迅速的蔓延开来，而红色的血雾无声的一片一片炸开。克里斯听见厮杀打斗的声音：他听见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惨叫声，听见皮肉被撕裂，肢体被生生扯下的声音，听见野兽一般的咆哮… …

    一片嘈杂混乱之中，克里斯只乍然听见一声暴戾的怒吼——这声咆哮携着无比强烈的感情席卷而来，让任何一个无情之人都能感受到巨大的震颤。

    克里斯的心脏猛然紧缩，而那声暴怒的咆哮声似乎穿透了他的耳膜，一直刺进他的心底。

    克里斯骤然感到一阵极度的恐慌和哀伤。

    他的腹腔又再一次剧痛起来。盘旋在海域中的劣种人鱼群已经陷入了厮杀中，他们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