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几个字,兄弟俩虽然不认的还是多看了两眼,这时门口一个肩膀上搭毛巾的男人对着他们说:招收学徒。
兄弟俩并不打算学理发,但也没打算不学,回去说与爹爹,沈双山觉得做个剃头的也不错,只要能吃饭做什么都一样,于是就让他们去了。接待他们的仍是那个肩膀上搭毛巾的人,他后来成了他们的师傅。这个理发铺连同后面的院子其实早已被日本人占了,剃头师傅只是铺子原先的主人,现在日本人就驻扎在理发铺后面的院子里。每天兄弟俩除了在理发铺里干活儿还要负责后院日本军官家里的杂活儿,连厨房里都可以役使他们,甚至他们还常常遭受毒打。有一天天气炎热,理发铺里的客人出奇得多,宜晴不停地打水为客人洗头,到傍晚时师傅又喊他去挑水,今天这已经是第三回了。水井在城的另一头,宜晴要穿过整座城从东边走到西边,再从西边折回东边,时间一长他的肩膀有些吃不消了,扁担在两只红肿的肩头磨来磨去让他不得不时常停下来喘口气。他终于晃晃悠悠地挪进了大门又移近二门,水桶在他脚踝的部位磕来磕去,越到后面对他形成越大的阻力。二门处有一个高高的台阶,要上去必须将水桶上提,他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抓法却一下子从手里滑脱下去,他身子失重一头栽到地上,两只水桶一前一后在他身边发出巨大的声响。这声响在他听来尤为刺耳,果然,与此同时危险向他逼近,宜晴一抬头,一个负责后厨的日本人站到了他的面前,只见他抄起地上的扁担向他砸了过去,宜晴眼睛一闭昏过去了。
宜晴醒来时弟弟宜雨守在他身边,夜已深了,宜晴此时才感觉到隐隐作疼的伤口。宜雨用一块白布替哥哥包扎了伤口,上面能看到斑斑的血迹。那伤口又长且深,剃头师傅进来看过摇摇头说没有半个月怕是好不了,特例允许他休息几天,但日本人不准他回家,只让他在院子里呆着,来了这个大院里的人都出不去。在黑暗里躺久了他的心里渐渐萌生出了一个念头。
一年之后宜晴已能上手给客人剃头,客人们都说师傅教的好,其实师傅什么也没有教他,能让他在一旁看已经算不错了,有的师傅看都不让徒弟看。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在日本人中间呆久了宜晴竟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日语。不管理发还是日语他都没有刻意去学,这大约就是天分吧,然而天赋给人带来的有时不是福祉而是灾难。
冬日里的一天,天气冷得滴水成冰,宜晴去厨房里打水时水瓮里又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宜晴先用锤子将冰捣开,然后舀了满满一盆漂着冰块的水放到火上去烧,这时一个日本兵跑进来冲他哇啦哇啦一阵喊,宜晴放下水盆连忙跟着日本兵往出走。
原来日本人近来更加疯狂地抓人,他听马房里的一个小伙计说他们将一个女人拴在马尾巴上让马拖死,然后又放狗去吃,最后地上只剩了几撮头发。他们说那女的是一个共党,他不清楚共党是什么人,但被日本人杀的一定是好人。宜晴发现日本兵带着他朝着关押犯人的后院儿走去,那里有几间密室,他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那天他是哄着日本人的小孩玩耍不知怎么就走到后院里去了。一想到要去那种地方他不寒而栗,去那里干什么呢?他们没有说他也不敢问,在日本人面前是不能乱问的,吃的苦头多了人就会学聪明。既是密室那后院不免笼罩着一层阴霾之气,门外有重兵把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那么他今天不再是闲杂人等了?这个想法一出来他顿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乍开了。宜晴是带着半恐惧半好奇的心理进去的,然而进了里面他便只剩下恐惧了。他被带到的这间屋子是审讯室,迎面他看到了一个遍体鳞伤、血痕累累的人,那人被半吊着,脑袋耷拉在胸前。若不是一个日本头目上前问话他以为那人已经死了。等日本人问完他们叫他把问过的话翻译给犯人听,宜晴遵照译了,可他发现日本人说了半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