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当天释城里荡漾了一整天的光像越来越浅的涟漪一层层褪去,我看到阁楼前轻浮而孤单的背影,他的身前有一方齐膝高的矮矮茶案,他轻轻地躺在墨云倾月的巨大阴影里,茶盏酒肆,似醉非罪。
我轻轻腾身,穿过阁楼四周被割开的暗夜,坐在城南身侧。
“有什么心事?”
“谁没有心事呢?何必要对每个人一遍又一遍地说出来,每说一次,就又经历一次。”
“”我静静地看着从黑洞洞城墙上落下的逃避阴影的风在我面庞前汇聚,然后它们高高的吹起,撑起一两只寻找月亮的飞鸟。
“今天的事,抱歉。”
“你没必要对我说抱歉,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我看到城南脸上邪气而轻蔑的微笑。
“你也有过很好的朋友吧。”
“嗯,有。有两个。”城南抓起桌上的青玉酒樽,一饮而尽。
“我一度觉得,他们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喝酒,一起赌钱。我们说过要一起闯遍万里山河,也曾对着桃符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抗,我们常平摊横财,也曾在落魄时吃过小米青菜根。”
“我们在西亚的赌博界渐渐成名,于是有人推荐我们去中央大赌行试试手,他们说那里云集了许多曾名震大陆的赌神。我们年轻气盛,便去了,还一掷千金,押下了超过我们偿还能力的赌注。当那当头一棒砸醒了我们被不败的战绩冲昏的头脑,为时已晚,我们欠了一屁股债,也为此被全帝国的赌行通缉,没有了收入来源又拼命跑路躲避中央赌行如云强者的追杀。”
“终于有一天,我的两个朋友告诉我,他们厌倦了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他们说他们遇到了伯乐,他们可以入朝为官,局时他们会来接我,还请我所有的债务,让我享尽荣华富贵。”
“然后我就一边东躲西逃,一边等他们回来,兑现许下的承诺。这一等,就是五年”
我不停地为城南斟酒,而他每说一句就要干净一杯烈酒,可我没有阻止他。
我明白精神的折磨远比要刻骨铭心,这也是酒鬼们为什么会向死而醉:“然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不,我后来见到他们其中一人。他在官场上的权利斗争里将我的另外一个兄弟亲手杀死。”
“后来呢?”
“后来我把他杀了”城南张狂的大笑,可他的眼睛就像我见过那些死去的人一样没有生气。
突然,城南安静下来,他轻轻地对我说:“枫,我们明天动身,离开天释城。”
“好。”
那天晚上,明明说过不愿提起,城南还是跟我讲着他的故事。
之后的八个月里,城南带着我和晓黎,走遍了西亚帝国中心主城区的每一家赌场,我见识了成千上百种赌法,而城南就成了我的教科书。
在我们游历到北方较偏远的傲莱城的时候,我们看到有无数幻术师出现在家家户户的门前,掠走房子里最身强力壮的男人,立刻会有孩子嚎啕的哭声,和妇女凄厉的惨叫蔓延在大街小巷。
晓黎紧紧地靠在我怀里:“他们都是西亚帝国的子民,就没人出来管管么?”
“西亚皇叔弱逍遥一直有着称霸天下的野心,大战在即,他在研究御器心经,企图筹建一只修速成的幻术师军队,而这些天,他正全国搜刮材料。”
“材料?这些人不久之后都可以成为幻术师?那样就太可怕了。”
“当然不是,御器心经乃上古秘法,能够使一个普通人一夜间成为幻术师,并且在成为成为审判者之前修为日行千里,不会遇到瓶颈,又岂是人人可以修炼的?可这御器心失传已久,具体门槛谁也参不透。只是多次尝试发现,气血强盛的人成功概率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