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深长幽婉。
半夏手里提着一盏小桔灯,灯火柔和昏暗,只能大致映照出明泓轮廓,只见他收着肩,缩着小脑袋,蔫蔫的、萎萎的,拘着身子,叫人瞧不大清细枝末节。
他声音格外干涩,“明泓见过皇后娘娘。”滞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奇怪,这么晚了,皇后娘娘出来做什么?难道跟自己一样,难受的不行
半夏冒着胆子,抢先答话:“已至子时,九皇子快回去歇了吧,外面兜悠,容易叫那巡逻的侍卫发现,那就不大妙了。”
祁湄暗中使劲儿捏了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灯,晃到明泓面前,一下便照出他满脸伤痕。
半夏惊骇,“九皇子,你怎么伤的这样重?”
明泓羞耻极了,卑怯地扭过头去,手心直冒汗,使劲往背后蹭去。
祁湄眼中的寒冽,恐怕连自己见了,都会吓一跳,她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随本宫进去,给你用点药。”
明泓脸上已经揉了药酒,他并不想麻烦皇后娘娘,才想推拒,就见祁湄朝他伸手,道:“来,本宫牵着你走。”
这句话对明泓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根本无法拒绝,一息都没耽误,就抓紧她的右手,晃悠悠进了延福宫内。
这次却直接进了祁湄寝屋,内室之中,灯火通明,照的人原形毕露,无处可躲。
明泓眼都不知搁哪儿看,手也不知往哪儿摆,他总觉得自己与此处格格不入,仿佛作践了这里似得,最后干脆站到边角处,耷拉着脑袋朝下看,双手背光遮掩住脸上的伤。
祁湄脱了身上披风,往暖房南边的塌上一坐,拍了拍近身位置,对明泓招道:“瞎愣什么,快到这边来坐。”
明泓怯生生上前,等他坐好,半夏也端上了热水和药膏。
祁湄照打量一番他的伤口,“右眼皮肿的厉害,黑紫黑紫,还好里面没伤到,眼珠子没事,鼻子也青了,好在鼻梁没歪,耳道也没出血,就是该掏掏耳屎了,嘴角划了个口子,还好嘴里没破,不然吃饭都得疼死你,嗯,这牙口倒还长的不错。”
而后,玉葱般娇嫩欲滴的双手,在水中浸泡、交绕,再拧干巾帕,一点点一寸寸擦拭着明泓的伤口,青紫交接的,蹭破皮的,亦或是大大小小已收敛的口子,动作轻柔之极。
“疼吗?”目光柔和似水,满含关怀与温暖。
明泓痴痴地摇头,大眼睛一动不动,呆呆跟着她的手走。
祁湄又亲手给他抹上药膏,这一上药,他立即疼的浑身颤栗,哪里还敢发痴,直叫道:“疼,疼死了,轻点,少点,别碰!”
当然不能。
“疼就对了,这珍玉膏抹上去虽疼,却是治疗外伤的神药,不管多深的口子,都不会留疤痕。虽说你是个小子,不拘这些,可既生了一副好相貌,就不能白白糟蹋了,咬牙也得忍住。等你长大娶妻之时,就该念着本宫的好了。”说罢,就心安理得地放开手来涂抹。
明泓疼的直哆嗦,小鹿般明亮湿润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瞅着眼前之人,却也全心全意信着她。
祁湄盯着他的眼,一边抹药,一边问道:“为何要出来?”
明泓答道:“心里难受,不知怎么就出来了。”
祁湄停了手上的事,特意等待,“说吧。”
“其实头一次见您的时候,我心里不大服气,因为我母亲也曾是皇后,我嫉妒您得了父皇的重视和宠爱,可您不计较,还对我好,您是宫里唯一愿意对我伸手的人,令我自惭形秽。”
“父皇从来就不喜欢我,我过的很苦,在遇见您以前的日子,我有时候还要挨饿,饿也饿不死,苟活罢了。”
“再多的不甘,我都习惯了,可当我去国子监,与兄弟们一起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