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怀玉泽的视线已经从远处转回来,凝滞在仇臻身上,致使男人一抬头,目光就直直撞进了他如同黑夜般深邃的双眼。
里面涌动的情绪很复杂,仇臻读不懂,或者说,他主观上并不愿意去探究其中更深层次的东西。
——那让他感到惧怕。
“事实上,我说这些题外话并不是想博取同情……”心情略微平复后,仇臻试图露出一个微笑来活跃周围沉重的气氛,“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才能向你解释清楚。”
怀玉泽垂下眼眸,似乎在犹疑着什么,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示意继续。
得到允许后,仇臻的语调再次变得稳定,然而搭在桌子上正在无意识痉挛的指尖,却显然暴露了他努力想要隐藏的心绪不宁。
“也许是母亲的举动成功蒙蔽了他们,又或许是发现她已经报警后,两人情急之下心慌意乱。他们没有再彻底搜查房间,而是直接跨过尸体离开了。在离开前,我听到了他们小声交谈的声音,也……看见了其中一个人的脸。”
“而这两个人,就是现在的贺成安与仇吉明!”
“仇吉明浪荡成性,好色烂赌,早就因为我父亲不肯接济他怀恨在心。如果我父亲及其妻子儿子全都去世,那么剩下来的直系血亲仇吉明将会是仇家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身为他同伙的贺成安,想必在其中也分润了很大一笔,成为他借此发家的本钱——哦,当然,仇吉明这个蠢货前不久已经被贺成安提前下手除掉了,所以,如今贺成安成了我唯一的仇敌。”
仇臻扭过脸,不敢再看怀玉泽的表情——他语速极快,几乎是在自暴自弃了:“至于为什么要带走你?的确,一开始是因为传闻中……你和他的特殊关系。离开恒安市后,贺成安这些年来一直待在星城不肯挪动一步,某种意义上那里就是他一手打造的安乐窝,势力根深蒂固。我回国不久,在国内根本没有什么基础,想要接近随时随地都有保镖跟随的贺成安都很难,更别说是要带走他!”
“所以,你把目光转向了我。”
怀玉泽淡淡道:“我和贺成安不一样,他是公众人物,地位权势决定了他的影响力。如果是他被带走,整个星城乃至c国都会震动,这起绑架会变成一场地震式的灾难……”
“与之相比,带走一个被贺成安养在房子里,常年深居简出,几乎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的人要好控制得多。身为公众人物,贺成安必须要注意形象,他绝不会将此事大张旗鼓宣扬出去,那只会让他在大众眼里落下口实,甚至是在上流圈子里成为一个暂时的笑柄。”
“另一方面,我也将成为引贺成安上钩的最佳诱饵——对吗?”他问。
仇臻沉默地点头。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看看你做的好事吧。
他在心里对自己笑,里头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剧烈的疼痛已经摄住了仇臻全部心神,耳朵嗡嗡直响——他甚至连怀玉泽在说什么都没听清,但却记住了对面慢悠悠飘来的冰冷语气。
尽管现实与计划从一开始就偏离轨道,如今已相差甚远……然而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他起初的确是做此打算的卑鄙事实。
——利用与背叛,没有人会不气恼最初的欺瞒。
他还能说什么来补救呢?
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远走高飞,抛弃以往一切不愉快的回忆,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这是在他脑海里曾设想过的,最最美好的未来。
可是……
仇臻痛苦地闭上眼,双手撑住额头,十分无力——他现在甚至无法确定,得知他与贺成安仇敌关系的怀玉泽,最后究竟会选择站在谁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