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有一座特殊的道观,名为天宝。这座道观有两位主人,一位长居于此的仙媛,是陛下的女儿。据说,这位公主出生时,她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所以她一出生被自己至高无上的皇帝父亲认为是不详之人,寥寥地起了一个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的名“虫娘”,便将她从大明宫送入这道观。如今九岁的虫娘,已然做了九年的道士。前些年,孤寂清冷的道又观迎来了另一位主人,这位仙媛名号太真,俗姓杨,她比虫娘要年长许多。杨仙媛平素神龙见尾不见首,在观中没待多久便搬入了大明宫,摇身一变成为了陛下最为宠爱的太真妃。今日太真妃要偕同圣上重回故地,探望她的旧友。
天色渐白,观中的婢子们便开始了清扫起了庭院。伺候公主的婢子们步走进了正堂,熄灭了外室的夜灯后点燃鎏金熏笼里的龙涎香,借着香气熏起了一会儿公主起来后要着的华服。婢子们的动作神态都显得十分心,生怕自己有一个不慎发出声响来,惊醒了睡梦中的公主,引来责罚。
然而,一阵阵浓郁的香气透过珠帘飘入到内室,还是惊扰到了虫娘的美梦。醒来的虫娘任性地唤来了使婢们,气恼地训斥:“为什么要点熏人的龙涎香?若没有这样熏人香气,我就能在梦里看清母亲的容颜了!我好不容易才能见母亲。就差烟雾散尽的一步,我就能看见母亲的容颜了。”说罢,九岁的虫娘抱头哭了起来。
见这场面,婢子们面面相窥也不知该回应什么,便当即跪下自言有罪。良久后,一个褐发碧眼的丫头,有些怯弱地说道:“公主,您别哭了。我们若是知道您在梦中遇上了贵人(1),我们纵使是得罪陛下和太真妃,也不敢点龙涎香来扰您的美梦。可我们又怎么会知道您做得是什么样的梦呢?”
丫头的话最后一个字,轻得跟蚊呐一样,但依旧传入虫娘的耳中。虫娘忽然更悲伤了。婢子们不可能知道虫娘的梦境,而虫娘恐怕永远勾勒不出母亲的容颜,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母亲留给她的纪念之物,只有她挂于胸怀的前镶嵌着天青石的金十字挂件,金十字的中间天青石上都印刻着狻猊纹样。于是,虫娘抓着自己的金十字挂件,哭得更大声了。
下面人惊恐伏地长拜,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慰。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伴着公主哭声,传来陛下和太真妃驾到的传唤。这一下,室中的婢子们越加无措了。许是情急吧,婢子们开始不顾礼数地七嘴八舌哄劝起了公主。可任婢子们如何哄劝,虫娘就是不听地任性大哭。劝着劝着,婢子们也无奈地急哭了。按理说,圣上驾临应当立刻去迎驾,可现在这场面公主是横竖都劝不动的,撇下公主去接驾,之后陛下见了哭泣的公主必然会则责罚下面的人。这样一来不仅得罪了陛下,还得罪了公主了。婢子们思前想后,权衡了利弊,她们还是决定留在室中伏地长拜,陪着公主,一起静侯陛下。毕竟,比起一年难得见上几回的太真妃和陛下,公主才是这道观中说不一二的真主人。然而,这些婢子们的心里其实忐忑极了。直至,陛下和太真妃来此,领头的婢子故作镇定地上前详做了解释。
听完了婢子的解释,李隆基的脸了沉了下来,许是觉得自己女儿有些任性慢礼了吧。太真妃倒是和颜地将虫娘抱入了怀中,哄道:“别哭了,虫娘。来看看,阿姐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记得,我在这观的时候,曾经答应要替你找回关于母亲的回忆。”言罢,太真妃让随身的婢子拿来一个漆盒,呈给了虫娘。虫娘收拾起了眼泪,打开了漆盒。漆盒里放着一卷上了泥封的卷轴,印泥上的纹样和自己金十字挂件上面的纹样是一样的。这一下子,让虫娘激动了起来,当她迫不及待想要打开卷轴时候,被自己父亲呵道,“咳咳,你怎么这么没有礼数!还不谢你的好阿姐。若不是玉环让朕派人去宜春院重新整理你母亲的遗物,这卷书不知何时会被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