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宗名顾,元帝长子。
治平二年年初的时候,他收到了各地的奏报,无非是收成大好,百姓感念皇恩浩荡,纷纷筑碑纪念皇帝恩德云云。然而虽然天下形势一片大好,朝廷的收入却是越来越少。看了各部的开支报表,宇文顾的头疼了起来,接着把奏折一丢,怒声道:“都把朕当傻瓜呢!”
第二天早朝,年轻的皇帝同宰相说要南巡,并且不容置喙,无论臣下如何阻挠,他都不理会,这是他即位以来第一次如此固执。为了节省开支,他轻车简从,只带了三位翰林,一百护卫,并命沿路不得设宴款待,自己只借宿于当地藩王、地方大员府中,不必特意铺张。
到楚地的时候已是二月了,南方的情况比他料想的还要糟糕,房屋破败,饥民遍野,路有饿殍,奇怪的是朝廷的赈济没多少能到百姓手上。宇文顾气的直接罢免了三州知州、十二县知县,但他也知道这根本无济于事——树根都烂了,抓几只虫子又有什么用呢。
他一边马不停蹄的视察水利、农耕、吏治,一边命吏部尽快把空缺的官员补上,再敢提名一些贪官污吏,谁提的杀谁。没办法,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结束一天的巡查,他不肯做轿子,徒步返回暂住的官邸。
满街都是乞丐,也不知道谁会施舍给他们东西,遇见皇帝的运气不是人人能有的。
他一路施舍,越走越疲倦,直到听见一阵笛与筝的合奏。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曲子,没有宫中韶乐的雍容富丽,却婉转可人,让人听了只觉欢喜的感觉要溢出来了。宇文顾精通音律,直觉告诉他写这首曲子的定是个有趣的人。看了看牌匾,竟然是所教坊。他皱了皱眉,按礼他是绝不能进这种地方的,但最后还是让侍卫在门口等着,径直走了进去,并示意侍卫管好自己的嘴巴。侍卫们也跟了宇文顾有些年了,平日里对皇帝感激不已,自然不会多说。
进去一看,却多少有些失望,里面的女人个个面黄肌瘦也就罢了,见了他眼神畏缩,根本毫无灵气。正准备往外走,却见角落里有一人,一身素衣,孤单地坐着,手上大概是拿着一个明亮的铁质器具,就像一幅画——画里是一位失意的谪仙。
“姑娘,歌是你作的吗?”
没有回答。
他不自觉的往前走去,女孩见了他,警觉地支起身子,举起那个器具——原来是把小刀。宇文顾少时跟禁军都统学过几招,自然毫不慌张,为缓解气氛,他调侃道,“姑娘真以为伤的了我?”
那女孩不回话,只是把刀慢慢搭在了自己脖子旁。
宇文顾连忙停步,摆摆手道,姑娘误会了,我没恶意,姑娘正年轻呢,家里人犯了罪连累你进了这里,没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快把刀放下吧。
那姑娘本来耷拉着的眼,突然睁大了,朝着宇文顾吼道,“呵!这是哪家的公子,世道如此,还以为被定罪的都是真有罪吗!”她气得发抖,瀑布般的长发在颤栗,睫毛在颤栗,嘴唇也在颤栗,如官窑上等白瓷般皓白光洁的脸也因愤怒涨得通红。
宇文顾愣住了。
从小到大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但他心里没有丝毫的愤怒,他只是拼命地在回忆,最近他有批过南方官宦家族的案子吗,因为只有官宦家族的女子会进教坊,而从这位姑娘的反应来看,这定是个冤案。上一年倒是有件逆案,但那那件案子证据充足,绝非冤案。他一即位就告诉大理寺,人命要案必须由他决断,谁敢私自判犯人死刑,自己也活不了。然而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除非——是造反,逆案也要由皇帝过审,但可以先斩后奏。那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卷宗还没传上来,要么,是有人胆大包天!
这时,外面的侍卫听见里面的声响都冲了进来,“护驾”声响成一片。宇文顾向他们示意他没事。女孩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