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韬跨入房间的那一刻,隐隐有些后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少女。
少女抬起头,眼神之中并无惊讶。
也许是眼前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威胁;也许是少女一路行来早已经听天由命。
当张韬走到身前的时候,少女只是轻轻施了一礼,柔声问道:“不知小公子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我——”
张韬有些瞠目结舌,闻着少女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了,想必是妾身的歌声惊扰了公子休息。小女子身处异乡有感而发,还请小公子见谅。”少女见到张韬直直地盯着自己,一时之间羞红了脸,顿时低下了头。
张韬见状,才醒悟到自己深夜独自闯入房中乃是极为失礼之事。更何况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看。
他有心缓和这怪异的气氛,便道:“你是小女子,我是小公子,既然都是小,又何必这般客气?方才我在房外无意中听到姑娘与令妹的谈话,却是有个疑问,观令妹年纪不过七八,如何便随姑娘一起进京?向闻吴主好色荒唐,竟至于这般地步了么?”
少女听到张韬的疑惑,不由抬头看向对方,在这一瞬间,眼神之中竟然闪过希冀c忐忑c疑惑c期盼等数种情绪。
她看着张韬的脸,轻轻将“阿圆”的身子挪到一边,突然之间拜倒在地。
在油灯的照射下,张韬似乎读懂了她瞳孔中的信息,又似乎没有读懂。他眯着眼睛,轻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救你出去吗?”
“妾身业已在籍,不敢有此奢望。”
“你是想让我救你妹妹?”
少女闻言,不由抬起头,她原本只是抱着万一之想,实在没想到眼前的孩子仅仅只是从自己的动作中便读出了讯息,却要比“阿圆”聪明太多,一时之间又多了三分期望。
“我看你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必是出身大族。为何不将令妹寄寓宗族之中?”
少女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小公子明见,妾身出自会稽虞氏,只是如今国破家亡,宗族流散,自保尚且不暇,妾身又如何放心将妹妹托付外人?”
张韬闻言暗想,难道我就不是外人了么?至今为止不过与你一面之缘而已,却将妹妹托付给我,也不怕我转手卖了。
只是这话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想到会稽虞氏,他不由想起一人,试探着问道:“虞翻是姑娘何人?”
“那是家祖。”
“令尊是?”
“家父讳忠。”
“虞忠?”张韬听到这里,沉思了片刻,突然间抬起头,郑重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后世传闻,吴郡四姓为顾陆朱张,会稽四姓为虞魏孔谢。此时的会稽却是以虞家为尊,魏c孔c谢三家作为后起之秀,则是到了东晋以及南朝时期方才逐渐与之并称。
会稽虞氏在虞翻手中发扬光大,成为江左政治势力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然而总体上来说,东吴时期孙氏是重用吴郡而轻视会稽的,且为了相互制衡,往往用会稽的人士治理吴郡,而用吴郡的人士治理会稽。
例如东吴故太子太傅贺邵便是出身会稽贺氏,当初出任吴郡太守的时候,被吴中强族轻视,有人在其府门上偷偷题了字,曰:会稽鸡,不能啼。
东吴后期,各大世家愈发坐大,这些家族暗地里招募流民扩大部曲,导致田地荒芜户口锐减。而贺邵得到孙皓的授命,出守吴郡便是为了清查人口而来。
在这种情况下,吴中诸豪强没人把他当回事,且当时就威胁上了:你这只会稽的鸡,你想过来挡老子财路,老子让你叫都叫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