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年里,荀府。
济北郡侯荀勖坐于花园中亭轻抚“绿绮”,悠扬的琴声便从指尖流出,飘荡在众人耳旁。
今日是九月初九重阳节,朝廷休沐五日,荀氏子弟得以齐聚花园饮酒赏菊,这也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家庭小聚的日子。
陪侍的众人之中,有族弟荀良c女婿武统以及荀辑c荀藩c荀声c荀组c荀梁等诸子。
荀勖有子十人,长子荀运早夭,是以次子荀辑继承了嗣子的位置。余下九子中,以荀辑c荀藩与荀组才华最为突出。
众人品着杯中之酒,听着琴曲,纷纷陶醉其中。
一曲奏罢,诸人依次为家主送上祝酒词,长子荀辑如今已经出为汝阴郡太守,等待文书正式下达,他便走马上任。今日小聚,也算是上任之前的饯别之宴。
他捧起酒樽端坐在席位上,向着荀勖施了一礼:“伏惟大人以允诚之姿,博洽之才,匡扶陛下毗赞圣朝。儿男不孝,即将奔波在外,不能侍奉膝下,此樽唯祝大人金安康乐,福寿绵长!”
“你我父子,无须如此。”荀勖将绿绮转给侍女,对着荀辑挥了挥手。他眉目之间总有一股淡淡的忧愁化之不开。
荀良见状,不由道:“兄长心事重重,莫非是为了太子之事?近日士林沸腾,都说兄长身为陛下股肱,不能进言以直。兄长当提携才智之士,有此辈张目,则化解舆论于无形。”
“哼,朝廷大事岂是宵小之辈所能妄谈!”荀勖眉目冷淡,将樽中之酒一饮而尽。
“当日陛下令我前往东宫试探太子学识,我回报曰太子恭谨自守,宅心仁厚。若有名臣辅佐,可保社稷无虞。而和长舆则说太子质朴如初。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太子如何,难道陛下就不知?疏不间亲,为人臣子的,不过是为主上解忧耳。”
武统闻言亦道:“小婿亦是赞同岳父援引同党以为奥援。”
“此非汝等所知,今日重阳佳节,府中但谈才情莫论国事。”
“喏!”
侍女将酒樽斟满,荀勖拿起酒樽欲要再饮,抬头却见幼儿荀梁坐在末座,用手沾着酒水在案几上比划着。他心中惊讶,便站起身来,朝着荀梁走去。
荀梁不过六岁,为侍妾刘氏所生,乃是他的第十子。他近年来先与任恺较量,又与羊祜c张华争锋。平日里精力亦是放在辑c藩c组等子身上,难免对剩余诸子有所疏忽。
幼子荀梁有着过人的聪慧,一双大眼睛如深泉暗涌灵动异常。他虽是喜爱有加,还未曾考校。如今见到他在案几上比划着,便轻轻来到荀梁的身后。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看到幼子以指代笔,转折间隐隐有大家风范,不由大喜道:“吾儿亦学《诗》耶?”
“只学得一两章,还未曾熟习。”荀梁抬起头,见到父亲不知何时竟然站在自己身后,当下不由一惊,急忙施礼道。
“《急就篇》学的如何?”
“尚能通诵。”
“诵来为父听听。”
“还请大人指教!”荀梁见到父亲问询,知道他是要考较自己了,当下也不客气,直接将全文背诵了出来。
“想来三苍亦是如此?”荀勖见到幼儿应答如流,背诵起来朗朗上口,一气呵成。当下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如大人所想。”
“都说张茂先有幼子名韬,几有过目不忘之能,洛中汹汹,传其才思敏捷。今日见到我家阿梁口才便给,吾在张茂先面前亦不虚也。”
“父亲说的此人,莫非就是张韬?前几日华畅过来,将此人夸得天花乱坠,孩儿亦想见识一番。”
“哦?那华畅是如何说?”
“华畅说,此人入书馆不到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