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黑沉,有焦急之色一闪而过。看到了我,他又变成了往昔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只噙着一抹笑容看着我。我怒火正炽,与他对视。他并无波澜,只是眼神游移,朝着我裹着单衣的身躯。顺着他的目光,整个房间水雾弥漫,单衣轻薄,早已被打湿,若隐若现间,身体轮廓已显露无留。此人果真是登徒子,我无法忍受他这样裸的目光更觉得此时气氛诡异,急忙向后退去。隔着重重帷幔,我理好心绪:“不知七郎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许久,外面却并没有回音。我流转灵力,将身上水滴蒸发干,走出帷幔,却发现外面窗户大开,清朗的月光铺满地面,凉风吹过,只留下淡淡的明榆香的味道,那个白衣乌发,目若远山的少年早已身影不寻。我心中气恼,惹得我烦恼多时,元凶却早已离去。这人行事莫测,我刚刚有些放松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沉重。
我穿戴好里衣便回到卧房,乌木做的橱柜上放着一个紫砂观音熏炉,其上点着一支安神香,香丝蜿蜒,游走如蛇,渐渐溶于空气,只留满室余香。床上早有侍女放置的装满了热水的汤婆子,锦被温热。在床前约莫五六步远的地方放着一架青花瓷板插屏,透过缝隙,隐约可见有一张小榻,想来应是如青平,采桑之类的贴身丫鬟夜间所栖之处。房门处有两盏灯火随风摇曳,约莫是守夜之人。如此春寒料峭之夜,在外面该是怎样刺骨疼痛。
我不由想到五年前在那个拥挤的马车上的少女们,那正是隆冬时节,我族圣灵沉睡,我们只能靠自己沟通天地,使用微薄的灵力,这些灵力,根本不足以御寒,我们又从来没有棉衣大氅之类过冬的衣物。第一次,我们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种痛苦的感受,开始还能感觉寒冷,后来,许多人渐渐失去了知觉。我们紧紧依偎在一起,但还是挡不住寒风凛冽,冰雪交加。尤其到了晚上,阳光消逝,我们整夜不敢入眠,只怕就此睡去,再也没有明日。听士卒们闲谈说他们也从未见过这样冷的天。幸而有好心的士卒们,他们在找寻干草取暖之时,也分了一部分给我们,我们也自己在休息时烧好热水。饶是如此,还是有多少族人还是永远留在了那冰天雪地之中。而那庶民家中,房屋倒塌,走投无路者更是不可胜数。就连普通士卒,也有许多人未能平安回到建康。
我望着这雕梁画栋,彩绣辉煌,温暖如春的房间,真是恍若隔世。如今世道,原来人间各家差异竟如此之大,那被世人敬仰的风骨又有何用。我轻叹口气,唤来青平道:“我这用不着这许多人,叫那两个守夜的回去歇着罢。”
青平深深看了我一眼,便领命而去。稍顷,她回来回话:“那两人说‘谢郎君体贴,奴才心中甚为感激,不过规矩如此,常有管事来查看。他寒夜凄冷还要出来巡视,我等怎敢回去。’”
“倒是我失了考虑,这样吧,你让他俩进屋来守,也不算违了规矩。”我稍一沉吟,作出决定。青平称诺离去。
不一会儿,房门开合,有两个人影走进,跪在屏风前面,青平道:“他二人要来谢郎君恩。”
那两人出声,磕了个头道:“郎君垂怜,我等卑微之人无以为报,在此给郎君磕个头,祝郎君岁岁平安。”
我躺在床上道:“心意我收到了,寒冬腊月如此,也是难为你们,都下去吧。”
那二人便离去,青平吹熄了烛火,只有一盏微弱的灯火在房门处闪烁。
我躺在床上也没有睡意,不由想起浴室之事,究竟是我在做梦还是真的神游远古,我细细回忆,那真假难辨的幻境,那个疑似父神伏羲之人,还有那时光之法。不,不是梦,我的灵力确实强大了不少。可是若有传法,必有烙印,我运转灵力,仔细梳理体内的每一寸。当灵力涌入我的左眼时,一股强烈的刺痛传来,仿佛要将我的眼睛灼瞎,可是灵力却是我已经不能控制了,它们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