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案,宾主依次入席,便有身着青绫衣,身披青纱帔子,梳着回心髻的侍女捧着铜盆鱼贯而入。姜明淅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她左手边的萧十娘,学着她的样子在铜盆中盛着的兰汤里濯了濯手,然后从另一个侍女捧着的琉璃盘中拿起吴绵帕子将手擦干。
各家小娘子按部就班地用兰汤洗了手,那些青衣侍女便退了下去,换上一群身着白色纱衣,画着晓霞妆,眉间点着金海棠花的美貌侍女,将一道道酒肴呈上来,这些女郎身形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个体轻腰弱,钟荟简直怀疑是公主专门叫来让小娘子们吃不下饭的,不过若是打她的主意那可就失算了,这具身躯可才八岁,还有好多年的口福可享。
因席中都是少女,常山公主命人准备了山中泉水酿的梅酒和西域葡萄甜酒。常山公主自斟一杯葡萄酒,站起身祝道:“今日诸位辱临寒舍,我心之喜无以言表,谨以此杯祝时重至,华再扬,短歌有咏,好乐无荒。”说罢如男子一般以袖掩杯一饮而尽,放下琉璃觞,吟唱起《鹿鸣》来。
席中诸女纷纷起身举杯相祝,不过喝多喝少都是量力而为,量浅的只抿了抿杯口,也有豪迈的一干为敬,只有那武元乡公主了名的酒量浅酒品差,却偏偏最馋酒,将一觞葡萄酒一口喝干道:“快哉,当浮一大白!”
浮你娘的胡奴蛋,常山公主在心里骂道,不过当着各世家的面还是得为宗室留点面子,只低声嘱咐身旁的侍女往武元乡公主的酒壶里多搀点蜜水。
三娘子已将脸上的脂粉洗得一干二净,眼睛因哭过还带着微肿,方才丢了大脸,此时还没怎么捡回来,恹恹的没什么兴致,食欲也不佳,对着面前满案海陆珍馐寻不到下箸处,牛髓饼太油腻,鲻鱼脍有股腥味儿,貊炙更不行了,看着那死羊眼睛就吃不下饭。
钟荟见她无意现宝,倒是松了口气,至少可以安心用一餐饭,不用随时替她圆场,可惜有人偏不这么想。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么?”她左手边的萧十娘状似好心地问她,“身子舒服些了么?”
姜明淅从心底升起暖意,感激地答道:“劳萧家阿姊挂心,这会儿好多了。”
武元乡公主正嫌弃杯中酒寡淡无味,浑身不舒坦,竖着耳朵听着姜家姊妹这边的动静,专等着逮机会拿那两个宰猪丫头燥燥脾胃。
“哎,我说萧馒头,你倒和姜家娘子很谈得来嘛。”武元乡公主放下银箸阴阳怪气地道。
时人蒸馒头喜欢用朱砂点个红点,这花名刁钻得很却又莫名贴切,常山公主忍不住笑了出来。
“殿下说笑了,”萧十娘的梨涡更深了些,眼神却变得更阴鸷起来,“姜妹妹家与我家有旧,照拂一下也是该当的。”
“哈哈哈哈,”武元乡公主借着三分酒意肆无忌惮地笑道,“难不成你们萧家也在金市上赁了铺子,卖馒头么?”
钟荟心道这武元乡公主果真名不虚传,不但蛮横粗鲁,还是个敌我不分的蠢货。她放下银箸,抬起眼皮,凉飕飕地瞟了她一眼,世家女因为可动用的面部表情有限,以眼神c眉毛和嘴角传达各种情绪乃是五经以外最要紧的课业,她那一眼颇得钟夫人真传,成功将武元乡公主内心的火焰从一丈搓成了三丈。
原本互相低声交谈的小娘子们都安静下来,了解武元乡公主为人的见怪不怪,难得回京的秦家姊妹一脸不解,卫十二娘性子柔和,家教又严格,哪里听得这种话,脸涨得通红,紧紧捏着手中的银箸,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那倒不尽然,非但是我,在座各位不也都与姜妹妹家有旧么?”萧十娘低头掩口一笑,桃花眼娇媚无匹,“谁家也不是茹素的呀!”
她口吻似开玩笑,可说出的话字字戳人心肺,钟荟这冒牌姜家娘子听着都火冒三丈,更不用提实实在在的姜家人三娘子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