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抽薪（三）

    却说赵世龙每当回忆至此，俱是心有余悸。当日自己因过度消耗内力，伤了真元，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俱有劳损，气息混乱不堪，若非被生长在半山腰的一棵千年古松拦腰挂住，又被司马孤行所救，势必死无葬身之地。他此时望着锐气正盛的郭方，不及多想，便觉一股锐利的刀风破空而来，打破了这相对的沉默。

    赵世龙猛然回马，侧身避过，泅龙剑迎刀而出。郭方的刀风已经划破了他身后的衣衫，虽是正午，烈日当空，但寒风却依然刺骨，赵世龙不禁打了个寒战。只见他右腕猝转，反挑向郭方的刀柄，正是在城隍庙内所使的一招“灵猴挑帘”。

    郭方略看其来势，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地做出了正确判断：赵世龙速度快过罗立，力道重于金世林。他暗暗心惊，竟抢先一刀挑开剑身，化解来势，然后双臂猛地反转，拦腰一刀直斩马首，比方才对付罗立时要明显的多。赵世龙狠狠抓住马缰，奋力再次勒马，险险躲过，镔铁大刀所过之处，锐利的刀锋已经轻轻掠过枣红马的咽喉，割去了几缕鬓毛。

    枣红马久随方卓，数年征战，向来是一马当先，无论何时何地，从未令敌人的兵刃进犯至此。它似乎被激起了性子，长长的嘶叫一声，这一叫，几乎把一向稳坐钓鱼台的赵世龙掀下马来！枣红马四蹄如风，竟无视赵世龙的命令，先是稍稍退后，接着猛然向郭方扑来，其势犹如狂风一般，迅疾不已。郭方的白马见状，不仅无丝毫退步，反而浑身耸动，似挑逗般地扬提了前蹄，郭方心下一惊，暗道不好。

    “不好！这马怕是要……”罗立见状，猛地失声叫道。众人大都知他善于相马，也都看出了这两匹马似乎有些不对头，此时忽闻罗立所言，俱是心惊。孙红玉耐不住性子，急急问道：“这马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就……”罗立没有回答她，却左顾右盼地乱找着什么。

    刘诏怪道：“罗将军，你找什么？”“弓箭！有没有？”罗立边四下探看，边回答道，但闻其声，焦急不已。刘诏一愣，暗道：这冰天雪地的，阵前又是近战，要弓箭做什么？他尚未回答，便听得远处刀剑相交之声，煞是激烈。

    “我说，你不是想趁机射死郭方吧？罗兄，暗箭伤人，可是不好……”金世林大为皱眉。

    罗立气得浑身直哆嗦，回头瞪了他一眼，也懒得解释，只是冷哼一声。这时，程飞忽然从阵后跑来，身上背负这一张硬弓，手中提着三支白羽箭，到了近前，匆匆卸下，交予罗立。罗立不及细问，忙一把接过，将亮银枪弃置一旁，硬弓平卧，一弓搭两箭，会挽弓弦如满月一般，未待众人反应过来，白羽箭已“嗖”的一声，飞向了阵前两人厮杀之处。

    阵前两人厮杀正酣，不料枣红马突然“咴”地一声惨叫，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未待赵世龙有所反应，竟一下子将他甩了下来，发疯一般冲向郭方的黑马！郭方见赵世龙被自己的坐骑甩落马下，面露讶色，忽见这马直直的冲向自己，心头也是一惊，正待仔细观瞧，忽觉自己身下巨力涌来，仅眨眼功夫，郭方连人带刀也被自己的黑马甩了下来，时间似比赵世龙方才还要短上片刻。他就地翻滚几下，心下恼怒，不由地回望自己的坐骑，他这一看，不禁呆住了，而赵世龙此时也像他一样，像个雪人一般，不知所措。

    这是何故？原来他两人的坐骑被主人打出了性子，已经变成两匹惊马。罗立善于相马，他在远处看出苗子，心知如此下去，这两人势必有一人葬送马下。于是他连忙抬弓搭箭，两只羽箭不偏不倚，正中两匹马的马屁股，故而马儿嘶叫一声。此时两军阵前，赵世龙和郭方被自己的坐骑甩落下来，颜面尽失，从雪地上爬起来时活似两个雪人一般，狼狈已极。而两匹战马屁股上插着羽箭，马首竟纠缠一处，撕咬尥蹶，无所不用其极，尤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