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夏侯走了,音讯全无。
切原赤也因注射了过量青霉素而丧失了听觉与视觉,他再也打不了网球了。据警方提供的消息,是一位小护士故意调换了药水,因此手冢与此案脱离了关系。
手冢依旧带着小助生活,没有娶妻。
夏侯走的那天,手冢有那么一刻感觉到孤独,偌大的房子,终于只剩他一个人了。
幸而国助还在,他软软的躯体蹭到手冢怀里,一如之前的很多天一样,用他胖乎乎的小手臂紧紧环着手冢的脖子,小脑袋乖乖地靠在手冢肩上,这是手冢当时能感到的唯一温暖。
国助会说话了,他从不问妈妈那儿去了,他用那种奶声奶气的声音,雄纠纠气昂昂地跟别人说,我有爸爸。
国助喜欢笑,像那个人一样,喜欢恶作剧,也似乎是那个人的遗传。
不二死后的第三年冬天,手冢带着国助去公墓。小国助看着照片上眉眼弯弯的人,小小声地问手冢,这是妈妈吗。
手冢看着国助的脸,良久,他说,不是,他是你爸爸。
那爸爸你呢?
也是你爸爸,我们都是你爸爸。
哦。小国助乖乖地点头,用小小的脸蛋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做的墓碑,依旧小小声地说,爸爸,国助和国光爸爸来看你了。
手冢看着碑前那小小的身躯,嘴角有掩饰不住的微笑。他是何其地幸运,能拥有这个小宝贝,不用怕他会像不二那样逃走。
他这样想着,直到转身看见暮色中那抹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身影。
此刻,他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微笑,轻声呼唤,ne,tezuka……
小国助睁大了眼睛,颠颠地跑到不二面前,怯怯地叫了声,爸爸?
不二笑着抱起国助,嗯,我的宝贝儿子。
他设想过无数次,见到自己外甥的样子。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二朝着手冢惨淡一笑。
不过,听国助叫自己爸爸,似乎,要比叫舅舅好听……
手冢看着不二,一言不发。
不二看着手冢,笑而不语。
小家伙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也乖乖闭了嘴,窝在不二温暖的怀里。
“这些年,去了哪里?”
“该去的地方。”
“什么是该去的地方?”
不二走近一步,看着墓碑上的自己,“天堂。”
“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不二一怔,“我以为或许,可能,这样会好些。”
不二看向手冢,“正如我面对着美丽的苏黎世湖,反而不敢走近。”
“我不愿,不能,上天也不会允许我去破坏它的宁静与美丽。这是它应有的,凡人所不能亵渎的东西。”
“不二,你要知道,或许只有一潭死水,才会真正宁静。”
“但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
“你在害怕。”手冢用的是陈述句,没错,是陈述而不是疑问。
不二不说话。必须承认,没有一个人能做到真正无畏,他无畏于病痛,但他还怕心痛,更害怕心爱的人,比他更痛。
手冢长叹一口气。
“你是否想过我需要?”
不二周助不置可否,或许更多的是无法回答。
手冢之后所说的那一句话,成了不二一生中永恒的痛与遗憾。
不二,你是否应该先问问我?
不二,或许我要的不是这些?
不是,不是,他说,手冢国光对不二周助说:
我要的你都给得起,可是你都不愿给。
看着手冢张开的双臂,不二义无反顾地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