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额头隐隐作痛,搬了把椅子横在阿爹门口,好说歹说让大娘们先帮忙操办着丧事,安排人通知了十八哥。她仍不放心,害怕哪个多嘴多舌的小厮让他爹知道了。
然后她度过了一生中最忐忑的一天,惶恐地坐立不安,担忧着阿爹的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几天,她不可能将阿爹一直困在屋子里,也不知如何面对那么爱他母亲的十八哥。指甲在手心留下一个个弯弯的印子,十九看着凉月如水般宁静,心下躁动不已。
“十九!”大娘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心胸像蓝天一样宽广,不仅容得下朵朵白云,还有芝麻大小的点点繁星。此刻正愁容满面地看着她。
十九打起精神点点头,让碧水继任了她的岗位,随着大娘来到了灵堂。
满屋的白绸黄纸冥钱让她脊梁骨暗暗发寒。看见那个本不多见的十一娘,一身贵气地躺在棺木里,任是无情的岁月也无法夺去那张靓丽的容颜,伴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虽然她至今没有弄明白她和阿爹之间的纠葛,但是她讨厌她,甚至带着不满的恨意。她活着,让十八哥和阿爹裂了条合不上的缝隙,现在死了,还要让她阿爹活在愧疚里度过余生么?要是十八哥冲动起来,岂不是会和阿爹反目成仇?
十九甩甩脑袋不敢想,姨娘们换了素装,齐聚在这里,全都茫然失措地盯着她,不过一瞬间她竟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只听大娘抹着泪忧虑道:“十九,你确定这事要瞒着你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她在他的心里占着什么分量,这……等不了多长时间便要发丧的。万一你爹若是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我怕……”
这些她当然知道,只是她现在也是左右为难,患得患失。瞒着她爹的事儿,虽然是大家共同的意愿,可是头是她带的,只小声建议道:“大娘,现在……怕是想不了这么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再说,十八哥还没回来,他娘最后一面他见不着肯定伤心的,万一……回不来,我们再另想法子吧!如今,只能希望阿爹身子能够赶快好起来,挺过去。”
冬日的寒意还未散尽,在黑夜里苟延残喘。十九回房躺在柔软的床上,好想就这么睡过去,大家一起睡过去,等到起来时,什么伤心事都已烟消云散了。
时光是个很仁慈的东西,可以快速地带走人间所有的痛苦,然后由人自己决定回忆或者忘记。
恍惚中,她看到了自己挡在阿爹门口时,十八哥决绝的眼神,凄凉而淡然的笑容犹如长着利刺的玫瑰,妖冶却带着浓浓的伤,让她无法靠近。
时空像是被人打乱了,毫无次序的跳动着。她如孤魂一般,在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场景中游历,心痛却又无能为力。她看见自己推开了门,发丝散乱的阿爹瘫倒在地,胸口的匕首刺穿了单薄的外衣,笔直的没入心口,伤口周边还凝着一团黑红的血色。风刮着窗扇噼里啪啦地敲打在木框上,那里方才有人回了头,与之相应的是一副意外而慌乱的神色,因为她疯狂的质问而后带着几丝愧疚无情地跳窗而去。
十九孤苦伶仃地在时空里打着转,终于被一阵谈话声拉回了现实。不敢轻举妄动,只听一个熟悉的男声询问道:“她醒过么?”
接着是一个柔柔的女声,带着敬畏回答道:“不曾醒过。”
那人又吩咐道:“嗯。我再告诉你一遍,你叫碧水,是个哑巴但不耳聋,是她的贴身丫环,以后切莫在她面前出了差错。”
十九头脑一片混沌,恢复五感的瞬间,发现自己现在不知身在何方,身上沉重的被褥让她浑身湿粘粘的。她在记忆里努力搜索,却只能想起几个画面,哭闹的灵堂,一闪而过的黑影,还有撞到石头的疼痛感。而那个熟悉的声音并未与她的记忆产生共鸣,一切的搜寻只是徒劳而返,留下一份大大的疑问。
她忽然觉得好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