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琅琊！你在说些什么啊！！”还没等当事人有多大反应，沉不住气的皇甫端华已经忍不住跳着脚大叫起来，“你，你竟然要请这家伙喝酒！！”

    夜光并没有为对方的莽撞表现出恼怒，他无所谓地弯了弯唇角，但那漂亮的微笑却没有分毫温度，好似荒原冻结了重重冰霜：“世子盛情相邀，却之实在不恭，只是，再好的美酒良辰若有端华大人在旁也都成了荒草粪土般庸俗——倒不如，改天再约可好？”话虽说得婉转含蓄，但稍微有点眼力的人就该感觉得到其中显露无疑的拒绝之意。

    “当然没问题。无论何时，我都是欢迎着师大人呢。”黑色眼眸里闪烁的仍是那样平静谦和的光亮，飘扬而起的发轻擦过李琅琊微笑的侧脸，在黯淡天色下尤显得俊秀温雅。

    “皇命在身，夜光先行告辞了。”最后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可有可无的客套话，师夜光干脆直接忽视掉面前两人，自顾自地笼着衣袖慢悠悠踱步离去。

    清脆冷寂的铃音终于同他的主人一般消弭于人潮翻涌的街巷，好似雪片融化于草丛，雨滴降落于潭中，瞬间没有了去处。

    “琅琊……”

    一直等到师夜光的身影完全走出了他们的视线，红发中郎将有些疑惑有些郁闷的声音才传到耳边。

    “什么？”

    “怎么我越琢磨越觉得师夜光那小子刚才是在骂我啊。”

    “……”

    李琅琊沉默地回过头，无言盯着他看了半晌。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好友粗神经，只是到了这种程度也可谓古往今来第一奇葩。

    “喂喂，你对我露出这副怜悯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感觉好像在看一个傻瓜一样。”

    “……端华啊……”轻轻咳嗽了一声，李琅琊尽力收敛语气里颤抖的笑意，让自己显得更为正直一些。

    “我突然间发现你的存在总是能刷新我对某些东西的认识下限……”

    “啊？”

    “比如说——智慧……”

    “……”==

    不得不说习惯真是太过强大的力量，已经在安碧城的毒舌操练下练就一副铜皮铁骨的皇甫端华仅仅是稍微哀怨了一下，就又没心没肺地开始朝沿路遇上的美人抛起了媚眼……李琅琊以手掩面，抽搐嘴角，都不知自己是该好气还是好笑。

    水精阁处于金明大街上一条不算热闹的小巷，未等进门，便听见一声百折千回的叹息声勾勾缠缠从竹廊尽头传过来，直惊得两人浑身汗毛齐齐起立，鸡皮疙瘩落满一地。

    “琅琊你说这水精阁不是闹鬼了吧。”端华搓着胳膊呲牙咧嘴。

    “你问我，我又如何知道。”李琅琊白他一眼，顺手摸出腰间的折扇往他后背一戳，“快点给我进去，今天的时间全让你浪费光了。”

    “你这话说得还真是无情啊，陪伴好友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呢——而且反正琅琊你在薛王府里也是游手好闲，成天看书发呆你就不觉得腻吗。”

    “……真是谢谢你关心了，如果某人不要再三天两头带一堆麻烦跑过来，我倒是十分情愿在一堆书里面发呆到老。”

    “……”

    一路吵着走到安碧城的书房，飞檐奇绝的精致建筑安卧于僻静的庭院一角，木门大大的敞开，窗户却紧闭着，不清透的蒙蒙日色从白色细纱外怯怯地探过来，压的屋内白墙苍冷灰暗，完全没有半分往常该有金碧辉煌。而那个总是笑脸迎客的水精阁主人此时也沮丧的垮着肩膀伏在案几上，胡乱地挽起袍袖，眉目纠结皱成一团，连一头金灿灿的头发都显得黯淡无光。

    “波斯小子？！你，你你你没中邪吧！！！”端华表情惊恐指着安碧城，食指止不住地颤抖，简直活化了“目瞪口呆”四字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