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句话当然没得到八重雪多大反应，却把某中郎将的好奇心完全撩拨了出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看着安碧城，光芒闪闪的样子：“小小的忙？波斯猫你要头目帮什么忙啊？我不行吗？”

    “嗯，当然可以了。”安碧城平静地拨了拨肩头的金发，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端华大人可以先学着‘稳重’一点，比如下次在水精阁遇到某些‘东西’时，不要那么没有形象地叫出来的话。”

    “唔……”不意外地再一次遭遇波斯人的毒舌摧残，端华原本元气十足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却碍于上司在场不得发作，只好憋屈地一甩门，到外面去发泄自己郁愤的心情。

    “你需要我做什么。”冷漠的表情，冷漠的口气，连带着眼神都透着冷漠的意思。很明显，对于这个总是笑容奸诈，深藏不露的波斯人，八重雪觉得非常看不顺眼。

    安碧城这时终于敛去玩笑之色，但似乎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他慢慢走到内室床前，衣袖一振，瓶中小半的血液撒到赫连的额头上，滴落的红色液体仿佛拥有了生命，迅速蜿蜒成一个藤蔓状的繁复咒文，将那朵几欲绽裂的深墨妖花圈在其内。

    “命途！劫数！却邪！诛魔！归魄之虚！反魂之无！万法无类！灭迹成空！”他倏然仰头，指尖一点点银白光芒随着手腕翻转，渐漫向四周，清冷的光点环绕闪烁，漂浮于微凉的空气，若是有人在外围看去，便可能会错以为是漫天星辰从天陨落呢。

    “八重将军，请把手交给我。”波斯人抬起左臂，手掌缓缓舒展开，纤细修长的手指仿佛白玉琢磨的精美工艺品，散发出温煦又夺目的晕彩。

    “请您将手交给我。”他向前一步，再次开口，音色清冽柔缓如梵乐绕耳，低回徘徊如雪落花乱，尾音牵连着丝丝的故意引诱，根本让人无法产生拒绝的想法。

    所以当八重雪醒悟过来，他的手已经被那个胆大妄为的波斯人握住了。本以为自己会恶狠狠地甩开，或者干脆一刀劈过去，就像对付那个该死的豆丁一样，可十分奇怪的是，这种已经超越了他的界限的触碰却并没有使他产生哪怕一丁点同平时那种不可忍受的厌恶感。于是向来果断决绝的金吾卫上将军也因此难得地闪了一下神。等到再回过头，周围景物早就移形换影了。

    八重雪发现自己现在或许是于一片星海中漂泊，无数星子摇曳着银白的微光悬浮于虚空，美丽但透出淡淡的邪异，感觉不详之极。

    “我们已经成功进入赫连将军的精神空间了呢。”

    一个声音响起，渺茫空蒙，仿佛咫尺天涯，波斯人金色的发丝在身后漂浮，虚幻世界的天空下，那漂亮的面容宛若琉璃雕琢，幻出格外安静柔和的弧度。自相识以来，这是八重雪第一次觉得这奸商的笑起来的样子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入目。

    安碧城将瓶中最后一点血倒出，掬在手心，然后挥洒，其所过处，虚无的黑暗如被赋予了实体，像一个被摔出了细白裂纹的黑陶瓷器，又像是濒临破碎的墨色水晶，在玉白手指轻触之下，凝固的空间倏然飞散成雪霰般剔透的晶粒。恍如春梦乍觉，又似午眠初醒，视线里首先绽出一支绝艳的桃花，明丽鲜美的，然后是第二朵，第三朵……绯色聚散飘离间，落红成海，飞舞作漫天满地的烟霞缭乱。

    “此处是忘川莲变化的幻境，希望八重将军务必跟紧在下，不然，可是会出现一些我们所不乐见的事。”安碧城拨开眼前密密的花丛，躬身走了进去。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带我到这里了？”八重雪尾随着他的脚步，但对于自己必须跟在别人后面这一事实尤为不满。

    “在下没说过吗？忘川莲实际上是并蒂莲，一为实体，一位虚体，当在下集中精力收拾其中之一时，当然需要一个人帮我收拾另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