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婉玲苍白的表情像癌症末期的病人一样,没有半点活人气息,她用粉蔻的平甲上下摩擦着磨砂的方向盘,发出的嗤嗤的声音,老实说没人觉得悦耳,或者换个说法,刺耳至极了。“我不会道歉。”薛婉玲突然开口,伴有明显短促的抖音。“我没有做错,你们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最佳的选择就是这样!我不是菩萨,我没有普渡众生的义务!”她说到最后情绪已经激动了,但很快地,高亢的音量又逐渐低迷了下来,连火苗一样的眼神也暗淡不少。“我现在就想活着,好好地活着,就这样。”
“是的,我明白的……”易佐细细地嚼着唇上因补水不足而裂成片状的嘴皮,轻微颔首以示理解,游移不定眼神却不期然地与同样心神不宁的薛婉玲在车后镜上猛然交汇,但不久,又各自迅速移开了眼。一时间,除了窗外雨水击打玻璃的掉珠子声以及引擎的轰轰声外,车内竟安静地如同山头的坟茔。
……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低沉细碎的梵音跳珠似地从老八一张一合的口中缓慢而又模糊地吐出,声音很近,但易佐有种错觉,似乎声源远在天际。
往生咒。
易佐不知怎地恍恍惚惚地想起某一年家中一长辈下葬的时候,请来的黄胖和尚捏着圆滚滚的桃木佛珠,闭着眼围着图棺材绕着圈,嘴里念念叨叨的就是这个。当年的他只觉得那调子无比新奇有趣,跟往日听的音乐诗歌决然不同,宁心静神很是好听,今日再闻,却又是另外一种滋味了。
左胸有些发酸的胀痛,易佐苦笑地将其归于良心的阵痛,但弥漫心头的悲哀却又像儿时怎么也不肯入口的中药一样,在文火中闷煮,在空气里挥发,缭绕不去,挥之不散,缠人之极。
虽然他理智上懂得,在没人能保证挟持李成的男人身体绝对健康的状况下,在没人能保证那男人不会农夫怀里那条忘恩负义的蛇的情况下,薛婉玲的做法无疑是既正确又明智的,但情感上谁都有些难以接受,包括薛婉玲自己。可无奈的是世上没有不需要筹码的赌局,而恰巧他们拥有的,输不起的正是名为性命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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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依旧在下着,国道两旁的树林在狂风下瑟瑟发抖,哗哗的摇曳声即使隔着玻璃也听到清楚。夹杂着寒气的雨滴更是铺天盖地地袭来,豆大的雨点一刻不停地冲刷着路虎,致使它渐渐地呈现出原本的灰黑漆面。
岔道拐入陇县村后,薛婉玲有意绕过村屋,即使兜远一点的小路也在所不惜。易佐明白她忌惮着什么,于是不吭声当做默许。老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副驾驶座上重复着薛婉玲之前的擦窗工作,因为此时除了雨,连雾竟也升膨了起来。
那是什么?易佐瞥到前方一个偌大的黑影急速往上窜动,一时间如同没出现过一般。一种奇怪的焦虑感让他忍不住叫停薛婉玲并请求改道,薛婉玲虽奇怪,但也没有违背的意思,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要求,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于是路虎车轮子转速瞬间变快,溅起地上细碎的泥块,掉头绕向另一个方向。但接下来很快地就证明了易佐的突如其来焦虑不是闲来无事的□□,因为车身突然奇怪的像回弹的网球似地反方向运动了,一车人在惯性的强迫下往前冲了冲,脑子都有些发晕起来。前方莫名的阻力竟强大到车轮奋力摩擦地面直至形成四个不深不浅的小坑,却依旧丝毫不见前行的迹象。
“谁吃饱了撑着居然在树林里晒渔网?”老八抖着手指似是惊讶之极地隔着风窗玻璃目瞪口呆地看着缚得路虎死紧的网状丝线物,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远海地方晒渔网。
“不是渔网。”易佐拨开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