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句把脸搁在膝盖上,迷着眼睛半梦半醒。
我抬头看月亮渐渐淡出天际,原本蒙着阴影的景物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真想把这一切全部忘掉,”我像是在对自己说,“全部都忘掉的话……就好了……”
“一旦忘掉的话,就再也想不起来了。”夕句突然睁开眼睛认真地说了句。
原来,那个浑身上下透着股邪气的由田竟是个药罐子,他的药量很大,因此三不五时需要上药铺采买些草药。那一日,我和夕句刚从药铺出来,迎面就撞上了独自一个人出来买药的沐师兄。他见到我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到一边。
“怎么了,宫里谁生病了吗?”我问。
沐师兄摆摆手,道:“说来话长,前两天宫主的探子从扬州捉回来一个人,据说是当地的说书先生,被拿回来后便受了惊吓,这药就是给他备的。”
我说:“师父好雅兴,捉个说书先生回来听故事吗?既然如此,又让人不得安生,他还真是随心所欲。”
沐师兄连忙道:“你有所不知,那个说书先生似乎知道咱们宫主要找的那件东西。”
我的心没有来由地一沉。
沐师兄想到什么似的:“对了,你那事办得如何了?”
“什么事?”我不解道。
“前几日遇见你,你不是说师父让你办事么?”沐师兄狐疑道。
“哦……那个啊……”
我开始研究起沐师兄的五官来。
沐师兄被我看的莫名其妙,说:“哎,总之你办完便回来吧,我先回宫。”
他刚转身,我下定决心似地扯了他衣角,说:“我和你一起回宫。”
我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夕句,他正靠在柜台旁等活计抓药,见我看他也回过头来,冲我耸了耸肩膀。
李四,扬州人士,以说书为生。生得不美不丑,身长不高不矮,体重不胖不瘦,说书说得不比别人更精彩但也不至味如嚼蜡,总而言之,用四个字形容他,便是平淡无奇。
他至今的人生也是平淡无奇的,除了那件事。没想到便是那件事给他找来了麻烦,不过麻烦归麻烦,能过上这么几天不用说书也有热饭热汤的日子,想想也是不错,只是刚来这个什么宫的地方,差点以为要被杀掉,嗳,这个世道啊。
这时,他突然听得门口“吱呀”一声,暗啐一口,闭了眼睛在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说:“能想起来的我都说啦,其它的我真的都不知道了。”
没听见回答,李四转过身,却见一少年搬了椅子坐在了床边,大有与他耗下去的架势,不免苦了脸。
他这几天可真是把肚子里那点值得说的,一点不剩地刮了出来,也难怪,他这四十几年平淡的人生里唯一一次不平淡的经历,便是目睹了一场凶杀。
李四至今还记得那场凶案的惨烈。他见到那年轻的妇人是如何惊恐地逃到门边,又像小鸡一样被那个男人抓在手里,又见到那个妇人是如何悬在半空向壮汉求饶。
“求……求你……求你不要……”
人啊,最可悲莫过于求人饶过自己一命时的卑下。
“我的……儿子……放过他……求你……”
嗳,等等,这时候还有人想着给别人求情的?
李四摇摇头,能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错咯。
“很好,我也并非不是通情达理的人,”那男人长着一张阴狠的脸,“只是身上的暗疾无人能医,才与你为难,只要你把你的那颗给了我,我又何必与你儿子为难……”
女人被扼住脖子,一张俊脸已隐隐发青,这时才终于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簌簌滑落。
下一刻,身体被撕裂的声音。
那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