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古曲》的曼妙琴音。如泉水叮咚,沁人心脾。
方才还和兴宗谈笑风生的王维,仿佛老僧入定般,屏气敛神,侧耳倾听了起来。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借着秋风,琵琶声袅袅婷婷地飘散过来,如山涧小溪,如秋日暖阳,仿佛能抚平听者的所有忧思。
王维细细听着,不禁为璎珞的悟性叫好。
他日间为其指出的瑕疵,她已一一改正,不仅技艺愈加成熟,而且感情也愈加饱满。
王维不由想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伯牙和钟子期。
伯牙善于演奏,钟子期善于欣赏。钟子期病故后,伯牙悲痛万分,认为天下再不会有人像钟子期一样能听懂他演奏的意境。于是,他摔碎自己最心爱的琴,挑断琴弦,终生不再弹琴。
“其实,伯牙是幸运的,至少他曾经高山流水遇知音。而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遇见。那么,谁是能听懂璎珞琴声的知音呢?”王维出神地想着。
其实,他不正是那个懂得璎珞的知音吗?他听懂了她在琴声里表达的对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比如,对美好爱情的憧憬。
月亮的清辉洒落庭院,也洒落在王维脸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已然陶醉在璎珞的琴声中,无法自拔。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兴宗看在眼里,心下似乎明白了几分。
这一晚,王维失眠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姻二字,虽说自有天定,但其实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将来要迎娶的新娘,不知是不是那个我已心有所属的佳人?”
王维一边想着,一边打开行囊,小心翼翼地找出了那块绣有“璎珞”二字的丝帕。
这十八年来,从未有哪个女子,像璎珞这般让他如此魂牵梦萦、辗转难眠……如今,他的心里,除了她,还是她!
他闭上眼睛,眼前不禁浮现出和她相识以来的一个个眼神:在酒楼初识时低头不语的眼神,在崔府重逢时无限崇拜的眼神,弹奏《阳春古曲》时娇羞不已的眼神,传递琵琶时情意绵绵的眼神……
他隐隐觉得,他对她的感情,并非一厢情愿……
月色如银,夜凉如水,初秋的夜晚,原本最宜入眠,但此刻的王维,却睡意全无。
他反复摩挲着手中的丝帕,看着这一行行清丽的小楷,不禁一骨碌翻身起床,展纸磨墨,款款写道:“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他多么想将这方丝帕和这首情诗一起交给璎珞,但又怕此举唐突了璎珞。天快亮时,他将信笺默默折好,和丝帕一起放进了一个锦盒,收入行囊。
闲散时光容易过。不知不觉间,王维已在崔府小住了七日。明年春闱在即,王维和兴宗决定返回长安备考。
这日一早,王维来到堂屋,向崔老爷和崔夫人告辞。
崔老爷和崔夫人自然是一番热情挽留,王维也自然是一番感激。正在此时,璎珞带着小蝶,款款来到了堂屋。
原本一直应答自如的王维,看到璎珞的一瞬间,不禁在心中怔了怔,想说什么,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他低头吸了口气,迅速调整好呼吸的气息。再抬头时,已是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个温暖的弧度,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王维瞬息万变的表情,被一旁的兴宗悉数看在眼里。他咳了一声,走到璎珞身边,笑着说道:“璎珞,下次摩诘兄再来时,还要听你弹奏《阳春古曲》。你可不能偷懒哦,必日日勤练才好。”
王维忙拱手说道:“崔小姐慧心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