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羽坐在凉亭中,手肘撑在一张石桌上,两根手指使劲捏着鼻梁,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几乎想强迫自己晕过去,或者干脆乘人不备,偷偷点自己的昏睡穴道。
可是,在他身旁伺候(监督)的太监小德子,立马就拉长了嗓子喊:“驸马爷,公主吩咐,请你鉴赏波斯胡舞。”
冯立羽故意不理他,他就又拉长声音喊一遍,喊第五遍的时候,冯立羽实在受不了啦,唰地睁开眼睛,逼迫自己瞪着对面。
八名波斯女人正在跳今天的第三支舞。
这些波斯女人的胡舞根本不符合冯立羽的审美,他当天在谪仙居看第一遍就头疼,结果公主当真把她们买回来,他还被逼着每天看两三个时辰,他的一颗头简直要疼炸。
他本来打定主意在天禧宫尽量与公主避不见面,可为了这该死的胡舞酷刑,不得不厚着脸皮第一次主动请求觐见公主,当然是在白天,选在午膳时间。驸马权力虽然小,但和公主一起吃顿饭,还是正当权力。
公主一边慢条斯理地接过奉膳太监递来的象牙筷子一边优哉游哉地给出解释:“驸马爷既然背着我去谪仙居,甚至一连几天夜不归宿,想必这外面的女人跳的舞一定有独到之处,因此令你流连忘返。本宫恪守妇道,自然要做一个取悦丈夫的好妻子,因此把波斯女人和胡舞搬回宫中,好教驸马爷日日欣赏,驸马爷一定很享受。”
享受才怪,明明是加重精神折磨。
冯立羽气得脸黑,转身就走。
公主尚在背后轻笑道:“驸马爷既然来了,不与本宫共进午膳吗?”
气都气饱了,还进什么午膳?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同桌吃饭!冯立羽心里一边赌气一边甩袖子走人。
“不行!”冯立羽在石桌上轻叩一拳,下了决定:驸马不能跟公主和离,那就只有请公主休夫。
小德子听他突然说个“不行”,尽职问道:“驸马爷,是这波斯舞跳得不行吗?”
冯立羽冷冷瞟他一眼,懒得废话,直接站起身就走。
小德子喊道:“嗳,今天您这两个时辰的舞还没看完!”却觉眼睛一花,揉一揉再看,四下哪有冯立羽的身影。他诧异道走得这么快,这驸马爷莫非鬼魅?
冯立羽直接去了公主的寝殿,没有经过任何人通传,倒不是驸马地位提高了,公主的寝殿他说去就去,而是只要他不想被人发现,沿路层层叠叠值守的太监宫娥就只能是摆设。
他踏入公主寝殿所在的宫闱,意外发现偌大的殿宇静悄悄的,仿佛一个人都没有。公主的主寝殿他只在新婚之夜才来过,甚至连门都没摸清,今天才是第一次挑这个时候偷偷避过所有耳目闯进来。所以也不知平素是不是这样。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两扇门,踏入寝殿之中,原以为一进去就要被殿内的宫娥内侍发现,谁知进去后,公主平时贴身的宫娥一个都不在,他站在空空荡荡的寝殿,想到自己来的不巧,也许公主摆驾出去了。
却突然听见从那八架围屏的后方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
冯立羽眉头一皱,直以为自己傲人的耳力出了问题,可一会儿,啜泣之声又响起来,这回听得更清楚了。
冯立羽瞧向围屏后方,那是公主的内寝,除了她本人,还有谁能进去?连他这个驸马爷,没有公主额外开恩,也休想越雷池一步。
哭声越发清晰逐渐放大,听得出来是公主的声音。
冯立羽忍不住走过三重帷幔,到了围屏之前稍一犹豫,转了进去。
后面是一架八步大床,公主扑在床上,抱着羽枕,将半边脸埋进枕头,哭得十分痛彻,哀泣之声断断续续。
冯立羽惊愕不已,一时手足无措,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竟令堂堂公主大白天躲起来哭。心意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