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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到祖陵中安葬。

    后娘张氏活着的时候,有几次不知怎么想起身后事来,为了死后屈居墓左,不能与冯老爷同穴而吵闹。

    冯莘其时不明白,二老活得尚好,为什么后娘先会想到死这么遥远的事。她对亲娘没有任何印象,二娘谈不上对自己好不好,但她陪着冯老爷一起死了。现在冯莘将他们三人合葬在了一起,沉默地面对着墓碑,忽然有种恍惚感,不信人命如斯脆弱,死亡说来就来。

    她苦笑着想象爹娘三人在地下团聚,假如吵起架,爹爹会哭着跪在二位夫人的面前求饶吧。才笑着,眼中就流下两行清泪。她抬望面前十几座坟茔,冯府一夜灭门,从今后只剩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反倒犹如孤魂野鬼。

    冯莘心头一片冰凉,连同手脚,都和今天的天气一样寒彻。

    阿二的性命保住了,但要恢复如初,还需至少静养两月。

    冯莘在河口目送四友上了小船。阿大和阿三本来一定要跟着她去庞府报仇,只留阿四把阿二送回去照顾即可,冯莘坚拒,让他们四个一起回去,感谢的话并不多说,只轻描淡写地提及带着他们去反而拖累。

    四子一想有道理,临别时唯有多多地说“请君保重,报仇成功”之类的话。

    冯莘独自乘船直奔宁波,几天前自己第一次踏上这条水路,还是在庞府的喜船上,当时她只想着怎么获得一个了结,并不信千古艰难唯一死,只恐怕身受庞文虎侮辱,心底的怖惧实在比死亡更甚。

    现在她第二次乘船去宁波,想的却是要将庞文虎满门赶尽杀绝。除了满腔恨意,也隐隐体会到一种恍如隔世的虚浮感。但她来不及伤春悲秋,这种软弱的伤怀只在胸臆间一闪,就让她强行捺灭在深心深处。

    庆历七年的四月二十七日,沈傲庭和冯莘差一点就能遇上,只差一点。

    这一天,沈傲庭赶到苏州,其时冯莘正打算坐船去宁波,找庞府报仇。

    她在渡口等船,向着冯府废墟的方向张望,忽然心意悸动,生出一阵强烈的愿望,想要回转冯府再去看上一眼,可忆及那副破墙残壁的景象,她又不忍回去再受刺激。这时船来了,她狠了狠心,将这一闪而过几欲折返的念头抛诸脑后,登上了渡船。

    冯莘事隔多年以后才知道,若她此时折返回去,就能和沈傲庭迎面相逢。

    许多年后,已经是至和三年了,秋季金黄的落叶飘洒,几许阳光从林梢间照下来,落在傲庭和她的肩头,万籁寂静之中,鸟儿的啾鸣格外清脆悦耳。他们沉默地面对彼此,她看着面容憔悴的师兄,心底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曾经是我想托付终身的男人!

    沈傲庭晦涩地开口:“如果一开始我就认出了你,如果好几次我不顾一切地带你走,今天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冯莘垂眸半晌,最终不得不承认:“会。”

    “那么……”沈傲庭神情激动,踏前一步,她明白他想重新开始。可惜——

    “没有如果哦。”她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傲庭注意到了她的退避,心中一痛,这一步已经是选择了。然而他还是想要一个明确的足够令自己彻底死心的答案。

    “师妹,这句话我早就该问你了。你……你变心了么?”

    “世事难料,人心易变。师兄,是我对不起你。”她的回答波澜不惊,连眉梢都没多跳一下,沈傲庭的眼眶渐渐红了,目光落在她腰间所系的一方白色丝帕,丝帕上绣着一枝傲雪红梅,艳得如火。

    他知道,她最喜欢在丝绢上绣上一枝红梅,并且在帕角会点缀一个小小的“莘”字,那是她的名字。他怀中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丝绢,上面还有她曾经为他写下的绝笔,那时,她是多么爱他,为了坚守与他的婚约,不惜以死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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