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庠锁着眉头,道,“自当今圣主混一天下,海内祥和,四塞平宁,朝官自以为天下无事,遂沉于奢靡之中,又以此竞逐,各累财富,财富所积,无非是靠贪吞国银,穷刮民脂,行贼匪之为,时久日长,国必生危患,而官体腐崩,难救危败,恐那时,又将纷乱不休,众百姓苦中煎熬。”
杨褒叹道,“正是此忧。”
李庠的这番话是对杨褒说的,隗伯并未听明白其中的辞句,却也大致知晓含意,便也一旁称道,“三哥说得是,说得极是。”
李特环视三人,道,“我们的皇上可以称得上是位宽和的明君,皇上曾问司隶校尉刘毅,说,朕可以和汉朝的哪位皇帝相比?刘毅回答,比桓帝和灵帝还不如,这桓灵二帝可是汉朝的昏溃败国之君,不过,皇上听了倒没愤怒而是惊讶,就问缘由,刘毅说,桓、灵帝卖官鬻爵的钱都入了官库,而陛下卖官鬻爵的钱却是入了私门,所以不如,皇上就大笑,说,在桓、灵帝时,哪里能听到这种直言,朕如今就听到了,所以说,朕还是强于他们的,如此宽和,不能不叹服皇上的圣明,只是,一味以宽和待臣下,却不以严律约束,久而久之,臣下骄慢之风养成,必滋生轻君邪佞之意,到那时祸端可就不远了。”
杨褒一惊,道,“兄言正及要处,官体腐溃之忧为外癣,圣君举措失当,才为患之根本啊!”
隗伯大约是听懂李特的话了,挑大指道,“二哥说得太好了,把个朝庭的事一下子就给说透了,让咱老隗也弄明白了,嗳……不过啊,有一点咱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都说什么圣主啊明君的,臣下管得不好,自己又做得不好,这还算什么圣主明君?咱不知那桓和灵的做过什么糊涂事,但肯定不是个明白事理的皇上,若依咱看呐,当今的这皇上未必就比那个桓和灵的强,应是同属一窝。”
杨褒闻得隗伯的话,脸色一变,待要张口却又忍了回去。
李庠见状,脸色微沉,道,“隗伯休要妄语,当今圣主岂是可随意轻贬的?”一顿,又道,“你我都是大晋臣民,为臣下子民的当为国分忧,我与诸兄所论都是为主上担忧,为国家思虑,非有轻谩之意,隗伯你切要谨慎。”
隗伯尴尬地笑了笑,道,“咱是个粗鲁的人,不像你们读了那么多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咱这意思也不是骂皇上的,其实也是为皇上好,那个……那个刘毅不是当着皇上的面就骂了吗?人家皇上也没生气,咱不过在这里私下说说罢了,想皇上那么圣明更是不会生气的。”
李特微笑道,“隗伯虽语粗了些,但理却没有大偏颇,三弟也不要太苛求他。”
隗伯像得了圣令,欢喜得又把李特穷赞一番。
几个人又斟酒举杯,饮了几巡,话题也引到别处,你语他言地谈说了一番。
隗伯忽觉内急,起身告便如厕,净手后循着来路往回走,此时天色渐黑,瞥见李家的下人们正在庭院中来往忙碌,有在院中长灯的,有来往向客厅端送菜肴的,但都条理有序,并不混乱,再看时,立于庭院中指派下人却是一约十岁的少年,那少年英姿俊朗,指画若定,俨然一小主人的盛气,距少年不远的一株矮树下,立着一妇人,正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瞧着少年。
妇人所站处恰挂上了一盏纱灯,摇曳的灯火透过罩纱滤成了艳红色,映亮了妇人脸,妇人眼中含笑,宛若幽潭的里漾起的涟漪,匀丽的秀脸旁似不沾一丝人间的俗尘,两纶滑耳鬓垂落胸前的乌丝微飘,将妇人衬得恰似自暗夜溢香的玫瑰花国里降临凡尘的仙子。
隗伯看得已经痴了,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两条腿犹似被云雾托住,不由自主地向那妇人挪去。
猛地后衣领被人揪住,往回一带,那一带的气力颇大,将隗伯勒得差点喘不过气,霎时也醒了,回头看时,却是李庠,立刻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