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猜都不用猜,定是同李副将一伙的人。
丫鬟们的心突突跳着。
……这远离尘嚣的山之深处,人烟俱无,他们人多势众,姑娘中毒,十六姨被困,这该怎么办?
正紧张时,两骑高头大马已箭一般直抵篱门,留下一路烟尘。
长长马嘶之后,院子里便只听得见马匹粗重的喘息之声。——两骑都是加急而来。
待看清马上的人时,满院的人齐齐惊住。
为首的那个人,锦衣铁冠,不正是那日梨花林里的宣威大将军么?
只是梨园盛会那日,这人一身广袖纱衫,儒士装扮,多几分清雅。而今日却是一身箭袖骑装,更显得刚毅英武。
小蛮尚未反应过来,那李副将已拿开蒙着眼睛带血的右手,单膝跪下。其它的军士亦齐齐跪了一地:
“大将军!”
“大将军!”
传闻里的宣威大将军,怎会突然来到这里?
一个李副将便已十足难对付,更何况他亲自来?
小蛮抬头看时,只见那大将军的脸色却十分地冷漠,并没有开口让一院子的军士起身。
好半天,传来居高临下的声音,话是对着李副将说的:“你来此,做什么?”
语气里的不满一览无余。
小池心里略松口气,只希望这大将军不是也来为难六姑娘的。
李副将迟疑一下,期期艾艾地朝马上的人道:“属下……是想把雪妒……给大将军带回府里……”李副将说这话时,牵动伤口,痛得咬了咬牙,加上一脸的血,看起来面目狰狞。
丫鬟们慢慢放下心来:方才李副将盛气凌人,原来也有唯唯诺诺、温良谦恭的时候。
祈盎未待李副将说完,“谁让你自作聪明?”
语气虽冷漠,但脸上已显出几分难掩的怒意。
李副将对祈盎的态度也有些出乎意料,低了头:“大将军恕罪,属下只是想为大将军……”
“你是在前锋营闲得慌吗?”祈盎打断。
院子里瞬间极静,只能听到唧唧虫声,祈盎的声音不辨喜怒:“北征在即,车马营正好缺个管事的。明日,你便去车马营报到。”
李副将神色错愕,跪在马下望着祈盎,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嘴巴里只挤出三个字——“大将军……”
随祈盎而来的另一个人是陈副将,听了祈盎的话,亦是一愣。不及细想,便跳下马,拱手急道:“李将军虽有鲁莽,也颇有万夫不当之勇。车马营掌事是闲职,大将军让李将军去车马营,怕是,怕是……,恳请大将军三思。”
祈盎表情严肃,没有说话。
一只青雀落到院子里,忽前忽后啄食细草,仿是院子里唯一的活物。
没人再相劝,都知道这位大将军的性子,此事没有改变的余地。
李副将也没再说什么,颓然地用手摸了一把眼睛,一手的血。
“带他回应天府,叫莫大夫给他治伤。”祈盎吩咐马下两个军士。
抬头,正好望见檐下的雪妒。梨园盛会上那个清冷的女子,此时,面色苍白,虚软地靠在丫鬟怀里。
“你们把她怎么了?” 祈盎扭头,朝跪了一地的军士。
众军士忙叩头在地,一人道,“大将军息怒,小的等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加害雪妒。”又指着那株紫色的曼陀罗,“雪妒是自己到了这树下,中了紫色曼陀罗花之毒。”
祈盎紧盯着此人:“她为何自己要站到那树下去?”
“……或许,她不知这花有毒……”
祈盎眼光咄咄逼人,淡淡道:“是么?”这一声“是么”问得极是波澜不惊。